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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几分醉章,堤曼缓缓移近上等皮毛铺制的床边,刘靓柔美的身躯微蜷着,双手交叠于侧睡的脸旁,安静的面孔像冬天里绽放的梅花,神秘冷艳且优雅。她颊上仍有些许红晕未褪,洁白的颈项外露,沐浴后的身子飘散着沁人的芳香,堤曼忍不住凑向她耳边,贪婪地深吸一口,让她的气息充满他的身体。
受此打扰,刘靓双眉微拢,不安地蠕动了下,旋即又沉沉睡去。
堤曼直手托腮,撑在床沿,迷醉地看着她无瑕的面容,几度梦里相思,如今终于得偿所愿。抚弄着她柔亮的秀发,饱含渴望的双唇轻轻吻上她……
突如其来的冰冷惊醒了她,下意识地推开陌生的触觉,她反射地瑟缩一旁,双瞳微有惧色,防备地注视着他。
堤曼心中一紧,冷冷问:“我真有那么可怕吗?”
刘靓垂眼不答,只是将头侧向一边,此举更加点燃他胸中的怒火。“看着我!我命令你看着我!”
低沉的嗓音,如攻击前的猛狮,她虽心颤,天生的傲骨仍强迫自己勇敢直视。
“你……”堤曼粗鲁地提起她的下颔,“你这张美丽的脸孔,就是有办法教人情绪失控。”
猛兽般狂野的气息拂过她的脸,他眼中布满的使她轻抖起来,对将要发生的一切感到不安与茫然,很自然地,她闭上了眼。
然而没有预期中的动作,等待与猜测成了煎熟,不知道僵持多久,终于听到微微一叹,他松开了手。
哀着疼痛的双颊,她不明白地望着他。
“把衣服月兑了。”他平静地命令。
她愕然。
“我说把衣服月兑了。”他再次提高音调。
刘靓下唇轻咬,纵使心里羞赧难当,却并不想屈服在他的权威之下,于是微扬起头,轻解罗衫,直至身子仅剩一层衬里薄纱,玲珑的曲线一览无遣地呈现在他面前,避开那灼人的双眼,她举起双臂,护住胸口。
原以为接下来他应是猛虎扑羊般袭来,然而他只是静静立于原地,用着追逐猎物的狂热眼光慢慢折磨着她。
“你、你看够了没有?”好不容易自干涩的喉中发出声音。
谁知他目光瞬间转锐利,自腰间抽出一条长鞭,迅如疾风地往地上抽去。
啪的一声,刘靓惊恐地抬起眼,只见亮晃晃的银鞭在空中扭曲舞动着。
他一整脸色,冷漠地数着她的罪行:“你刺我一剑、杀我左骨都侯、又三番两次忤逆我,若不好好教训,我一国之君的威严何在?”语毕,手起鞭落,往她身上抽去。
虽极力控制着力道,长鞭过去,仍是打得她皮肉绽开,鲜血立即渗透薄纱,她扑倒在床,长发散乱在脸上,脸上有着明显的痛苦神色,始终不吭一声。堤曼心里一阵抽搐,第二鞭迟迟无法挥出,费了好大力气才能阻止几欲向前的身体。
来自背部烧灼般的痛感使得她久久抬不起头来,但这些都不比不上内心的痛楚,这一鞭严重创击她的自尊与骄傲,满心的绝望与凄楚,堂堂大汉公主却落此下场,对她而言,简直生不如死。
她咬牙,努力屏住呼吸抬起头来,一心求死的意念使得她在言语上极尽挑衅之能事。
“为何停下手来?”她冷笑,“我所应得的该不只这些吧?难道……堂堂匈奴君王,马蹄上天下海,对付一个女子竟会心软?”
“住口!”
“你说过,我死或你死,汉朝都将遭难,但今日我若死于你手,那就不违背你的话了。动手啊!”她催促着,“我也很期待能死在你的手上,你忘了吗?我曾刺你一剑,下手时我可没有一点犹豫。”
忆及旧事,痛彻心扉,为什么在他付出真心后,所得到的是这般冷酷的回应呢!刘靓的言语字字敲在他心上。若讥似讽,顿时掀起一阵狂风巨浪。
“住口、住口!我要你立刻住口!”
发狂的鞭子如雨点般落下,她不躲不闪,一心只盼快快解月兑。
堤曼对她的情感,在她的言语刺激下,统统转为怨忿的情绪,透过皮鞭,如洪水猛兽般地倾泻而出,数不清的鞭子打在她身上,直到惊觉她的身体不再本能的抽搐时,他才猛然止住。
“公主……”心惊地抛下长鞭,急扑向床,慌乱地抱起浑身是血的她,伸手探鼻,只剩一口微弱的呼吸,这才猛然惊觉自己方才失控的行为。一颗心顿时坠向无底深渊,懊悔与心痛同时袭来,他六神无主地喃喃低喊:“为什么?为什么要逼我?公主,我这么的喜欢你……你为什么就是不能了解……”
他俊朗的轮廓因痛苦而扭曲,心中满是挫折。
自任单于以来,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连泱泱大汉都是手到擒来,却为何独独眼前这个女人,让他征服不了呢?
她为什么总是如此骄傲?
他是天所立的君王啊!别人曲意承欢唯恐不及,她却是从头到尾不正眼瞧他,难道她不明白吗?只要她肯对着自己轻轻一笑,他将会给她所有的宠爱啊!
将她的身体紧贴着胸口,然而得到的只是冰冷的回应,纵使昏迷之中,她紧抿的唇线表现出的仍是倔强,似乎这样的结果,正是她所期待的。她就那么迫不及特地想要离开他吗?不!没有什么是他所不能掌控的。
“你不许死!你是我真心喜欢的人,你必须活着,纵使你不喜欢我……”他抬声高嚷:“来人!快去给我找药师来!”
帐外的士兵受令,很快地使把随行药师找来了。
药师搭着脉搏,反复检查着她的伤势,八字眉越拢越紧,过了一会儿,战战兢兢地伏于地上禀道:“单于,这伤势过重,恐怕……”
“少废话!”他咆哮着几乎要跳起来,心里的惶恐扩增,一手直指着跪在地上发抖的药师,“不管用任何方法,都要给我医好她,若是她不幸……”他握紧拳头,努力甩去不祥的念头,“治不好的话,我便用你的项上人头来祭她!”
“是、是、是……”冷汗涔涔的药师唯诺地应着,赶紧再爬回床榻边,小心地为公主敷上创伤药。
他瘫在椅上,忆及公主决绝的眼神,心里又是一阵剧痛,死了会比活在他的身边好吗?他不信!
他不信在她冷漠的外表下,对他会没有一丝热情。当日在汉宫小巷里吻着她的,明明可以感受到她胸中隐藏的沸腾啊!她绝非无情之人,可为什么在他面前总是又倔又冷呢?
他是王啊!年轻、果敢、骄傲的王啊!
族里的胡姬祈求得到他的垂爱,就像干燥的大地渴望降下甘霖一样,怎么他对真心喜欢的女子付出感情时,却笨拙得弄到两败俱伤呢?
他不懂,为什么在面对强大的敌人时,他可以从容不迫,指挥若定,但在处理自己的感情时,无法像作战一样得以全盘掌握呢?到头来只能任体内流窜的感情,不规则地四下奔腾。
越想思绪越凌乱,好好的一个新婚之夜,新娘却是遍体鳞伤,他心里更是无一处安好,一甩头,大步踏出营帐,直往栓马处而去,此时唯有纵马狂奔,借着冲刺的极速快感,才可抒解他满心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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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抹乌云遮住明月,天气益发地寒冷起来,似乎又要飘雪了。寒风凛冽,湘绮颤巍巍地醒了过来,猛一抬头,正与句黎湖的目光撞个正着,她疑惑着,努力自他含笑的眼神中追忆在她醉倒之前的事情。
句黎湖环住她的腰,并没有松手的意思,脸上的笑容莫测高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