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莫对不起,是我错怪了你。小落咬你咬得好痛吧。”
见莫飞纱藏在里面不说话,花非花也不逼他。她坐在斜坝黄绿上的草地上,把长棍放下,双手支腮看着展现在眼前的一片田园风光。
田坝下是宽约二尺的由泥土垒起的浅水糟,绕着纵横阡陌的水田,抛种的秋稻在水中只露出尖尖的绿意,不知谁家喂养的十几只麻鸭在浅水渠中悠闲地游弋着,头不时地伸入水中找寻新鲜食物,水被搅得浑了,便有一两只小虾跳出水面,但随即又成为鸭子争夺的美食。
“阿姐忘了听小莫先说说是什么原因了,不分青红皂白就认定你做错,是阿姐不对。”
背后响起“簌簌”的声音,花非花就当没听到的继续说话:“其实阿姐很高兴呢,比起什么都闷在心中委屈自己的乖孩子,阿姐反而更喜欢刚才把心中所想的都说出来的你。”
“簌簌”的声音停止,花非花的语气也变得轻快起来:“小莫还不原谅阿姐吗?再不原谅我的话,我就走了哦。”
衣服猛地一紧,耳边响起闷闷的声音:“不要。”
花非花扭过头,已蹴到她身边的莫飞纱用力地抓住她的衣服,紧咬着唇一副不甘愿的模样,花非花原想给他一个鼓励的笑容,但莫飞纱懵懂纯真的眼神配着头顶上沾到的树叶苍耳的滑稽模样却让她破功大笑起来。
莫飞纱脸猛地一垮,扭身又要钻进灌木丛中,花非花连忙拽住他,把他扯进怀中,用力地揉着他的发笑道:“对不起,对不起,小莫你不要生气啦。”
“你笑我。”
“是啊,是啊,因为小莫太可爱了嘛。”熟悉的香甜的味道令莫飞纱不甘的心渐渐软化,他温驯地躺在花非花怀中不再闷气。指尖把树叶和苍耳拨掉后,却发现莫飞纱的发已乱得不成样子,花非花抽掉他发髻上的木簪,黑亮滑顺的发丝丝缕缕滑落了一肩,映得他如雪肌肤,如海星眸,如烟红唇,竟有着千种风情。
花非花一瞬间看呆了去。
眼中纯真无害的孩子却有着男子的清俊与女子的轻灵,在他身上揉和成超越性别的美丽。发梢,眼神,唇角,指尖仿佛都带有某种神秘而妖魅的气息,举手一投足便可夺人心志。
“阿姐。”
连小莫的声音都似乎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经历了长长的时间和空间才听人耳中。花非花眨了眨眼!目光还略有呆滞,竟还未从迷咒中回过神来。
“阿姐!”这次小莫是趴到花非花耳边用力大叫着,当即把她震得往后一靠,摔倒在黄绿的、已失去弹性的草地上,而小莫也跌在她身上,头顶磕到她的下巴,令她疼醒过来。
“你干什么,很疼啊。”不知是先捂耳朵,先护后脑勺,还是先揉下巴,花非花结果什么也没做的苦着脸静等痛苦过去。小莫的发散落在她胸前,有几缕沿着她的脖子和她的发纠缠着,有些清凉刺麻的感觉。
“阿姐在发呆,我不喜欢。”
阿姐的眼虽然盯着他,焦点却不在他身上,好像透过他见到另一个人,为那个人惊艳迷醉。令他感到不安和危险。
青碧的天没有一丝浮云,阳光不受阻碍地流泄下来,温和慈爱。秋风拂过,似乎可倾听到小草低语的声音↓宁静祥和的气氛慢慢包围住花非花,舒服得令人几乎想闭上眼睡去再不愿醒来。但是……她眯了眯眼推了推莫飞纱:“起来啦,你很重啊。”
“不要。”阿姐的身子软软的,暖暖的,躺起来好舒服。“在这里可以听到阿姐的心跳呢,‘卟通,卟通,卟通’很沉稳的心跳声,阿姐的心一定装得满满的,既不会害怕,也不会寂寞。”只是不知道小莫是不是也在里面呢
“嗯。”莫飞纱喑喑哑哑的嗓音仿佛有种催眠的功效,想偷得半日闲的心情占了上风,花非花的眼睛渐渐闭上,视线中映出一抹银白,脑中突想起∵件事地随口问道:小青是谁?”
“小青就是小青啊,嗯,别害羞,让阿姐看看你啦。
脸颊掠过一种冰凉又粗糙的触感,花非花感觉不舒服地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去,黑豆眼,三角头,红舌信……花非花眼猛地睁到极大,和盘踞在她胸前的小青蛇四目对视着。尖叫声压到嗓子眼没叫出来,只是脸色吓得略微惨白,她为自己的极其镇定暗暗喝了声彩后看了看趴在她身上的小莫,哼哼二声:“小青?”
“对呀,你看他通体碧绿又小巧玲珑的,很可爱对不对。”
什么可爱,不过是寻常的小水蛇而已。花非花头皮隐隐发麻地看着小青蛇也同小莫一样歪着头看向她,只得言不由衷地咳了咳道:“嗯,嗯,是很可爱。”
点了点小青蛇,小莫高兴地叫道:“你看你看,阿姐也赞你哩。”
小青竟也随着他的手指高兴地舞动一下,发出“嘶嘶”的声音,然后就沿着小莫的手指缠绕着滑进他的衣袖中。
危险警报解除,花非花也睡意全消地支起身子:“怨不得小落急得咬小莫一口,蛇汤的确美味哩。”心里嘀咕着绝不可让小莫听到的话,她让小莫坐起身子,从盯里掏出木梳来,为他细细梳理着头发,发丝在手掌中如水般滑过,柔润清凉。
“小莫我们回去罢,小落在等你一起玩呢。”
“……不要。”想起阿姐对小落好的情景,心中又怨恨起来,他扭着身子赌气道:“我才不要和他玩了,我要种他绝交。”
“为什么呢。”
“他要吃小青啦,他是坏人才这么残忍,我不要和坏人在一起。”
莫飞纱鼓着腮,固执地认定小落已不是朋友。
“小莫,其实小落想吃小青并没有错。”
“阿姐你又帮他。”
莫飞纱挣扎着要起身,委屈心痛得几乎又要哭出来。花非花忙按住他的肩安抚道:“小莫,你听我说啊。”
“你看看眼前的这一切,”修长的手指由小莫身后伸出指导着他的视线:“天空赐于我们阳光和雨水,土地赐于我们养育之土和憩身之地。世上有幸而孕育出的万事万物都有着独属自己的灵性和生命——无论是树上的果实还是田地中的稻谷。我们以此为生,并感谢着天地赐于我们的食物。飞禽走兽也是这样,我们怀着敬畏之心去捕获它们,以虔诚的心食之,并衷心感激着它们成为我们身体养分的一部分。我们因为生存而这样做,虽无可奈何但也无可厚非。”
莫飞纱静静地不再挣扎,却紧攥着袖口想反驳什么似的说道:“可,可是小青不同啊。”
“嗯,阿姐知道呢。”赞同地拍了拍小莫的肩侧,花非花再次为他梳理头发,挽成发髻后,用木簪灵巧地穿过发束加以固定。“小落也承认小青是小莫的朋友了呢,而且绝不会再想吃它了。”
手指穿过发丝,触碰到脖颈,耳部及脸颊,轻柔得近乎,小莫全身酥酥麻麻的,脸不知为何又红起来。
“……那,那我勉强同他和好好了。但是阿姐只能对我好。”
“知道啦。”真是小孩子,独占欲这么强。花非花拍了拍莫飞纱的肩,把碎发拍掉后,又拍着他的后背让他起身。
悠远的天空旋起亠阵轻风,蒲公英花如絮飞起,几欲迷眼。小莫转身扯起花非花。她握起长棍,借力起身后朝他一笑。
满天飞絮之下,是令天地都为之失色的绚丽笑脸。发梢轻扬,花非花伸指轻压,鲜甜的气息似乎由指尖轻撩而起,萦绕鼻端。太阳晒得红红通通的小脸,如朝阳红霞,随着笑意更显夺目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