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吃什么?”
斌族般优美的面孔看不到丝毫在烈阳下曝晒的火气,让人禁不住想“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应安插在他身上才对。
“杏仁面包。”
由校门向左大约50米距离的地方有一处面包房,店面虽小,却很干净。在玻璃柜台前弯腰低头看了半天,最后还是选定经常买的又便宜又好吃的杏仁面包。
“多少钱。”
杨如华从上衣兜中掏出皮夹问着在柜台前一直忙碌着的女老板。
身穿格子围裙的老板娘利落地由柜中取出面包,用纸袋包住递过来说:“二元钱。”
我接过面包从裙兜里掏出皱巴巴的二元钱却被杨如华挡住。
“我来付就行了。”
我摇摇头说不用了。一大群人在一起敲男生的竹杠和单独让男生付帐毕竟不同,我没必要为两元钱而和不太熟的男生有金钱上的牵扯。
杨如华脸上闪过奇怪的神色,但随即掏出钱来说:“也给我来一块吧。”
在路边,杨如华买了两杯可乐递给我一杯,两人吃着面包沉默地走回校园。
“你和范思出去也像这样各自付钱吗?”杨如华突兀地问。
“大部分是范思付。”我老实回答。
“为什么。”
“因为她零用钱比我多啊。”我理所当然这样说。
杨如华又露出奇怪的神色,说:“她不会觉得不公平吗?”
“不公平?”
“你们即使是再要好的朋友,作为总是付出金钱的一方,总会觉得吃亏吧。”
“也许是吧。”我沉思着,“小时候吵架,她总是威胁我,让我把吃她的雪糕、用她的练习本以及计算器还给她,不过自上初中后吵架,她就没用这招了,”
“你还她了吗?”
“怎么可能。”我用看白痴的眼光瞅着杨如华:“她也吃过我的包子骑过我的自行车,玩过我的拼图板和GB啊。”
“你们又怎么和好的呢。”
“吵架那么多次,怎么可能都记得。”我蹙着眉说。
因太过接近的两个人总会因外在环境的压力和内在情绪的变化而产生摩擦。
因不顺心的事情而迁怒,因年少而恣意,因痛苦而发泄,遭到波及而同样年少的朋友因不了解、委屈、愤怒、不甘心而产生针锋相对的局面。总是因为小事而起争执,记不清吵架的原因,也记不清和好的契机,只记得吵架的过程中那焦躁又故作冷淡,痛恨又渴望和好的苦闷心情。
“彩袖殷勤捧五钟,当年拼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缸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原本低声讨论比较安静的教室内突然传来吟词的声音,把班里留下自习的20多名学生都吓了一跳。
正在草稿纸上不知演算什么的唐云飒转过头没好气地说:“陈小燕,我不知你的化学课本上印有晏几道的《鹧鸪天》。”
“一年春好处,让人忍不住吟词一首嘛。”
“你脑袋坏掉了,现在是炎炎夏日。”
“只因见了朱梅,总觉春天还没过去呢。”
教室里传出不知是恶意还是善意的笑声,我斜看陈小燕一眼:“连我都不知道自己有调节气候的功能。”
唐云飒往这边看了看,与坐在我对面的杨如华的眼光相对,笑了笑。“国王”说:“对一个正深刻体验期望非互送定律的人,请原谅她的歇斯底理。”
神秘、优雅的“魔术师”挑了挑眉:“期望非互送定律?”
“意思说不希望发生的事结果便不发生,而希望的事情却实现不了……”作为义务解说员的我回答说。
“众人期盼的是王子公主的美丽神话,谁知道却是神仙教母成了女主角,陈小燕大概有些承受不了吧。”
“……被她这样讲了也不会生气吗?……总觉得你很冷静的样子。”有些迷惑的清澈眼神非常美丽。
“应该说是免疫吧,整日在她毒舌的刺激下,我已变得百毒不侵。”
正在伏首写字的我突然感到头顶的视线,猛一抬头,却发现杨如华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放心吧,我并不是那种别人说了两句重话就会生气和哭泣的人哪。”
我讥悄地扯了扯嘴角笑着。
“总觉得……和范思在一起的你和独自一人的你……有些不大一样。
我没有肯定或否认,把注意力又放在试卷上。才分班的时候,陈小燕他们也曾说过这样的话,我本身却没什么感觉。
只觉得有些改变的是,和范思在一起时,大部分事情她都可帮我处理得妥妥当当,而我独自一人处理事情就必须依靠自己的力量了,笨手笨脚的极为不便。
☆☆☆
甩了甩手,水珠四溅,我掏出手绢擦了擦还残存的水滴,推开洗手间的木门。
脸朝着灯亮着的走廊,还未迈开步子,身后猛地传来声音:“朱梅。”
毫无心理准备的我惊吓似地回头望……半长发的少女,难道是鬼女圭女圭花子!
不自觉地后退两步,少女跟上,脸由暗影中探出来,是陈小燕。
我拍拍胸口深吐出一口长气,暗骂自己一声笨蛋。花子是日本的厕所幽灵,不可能进入中国的国界啊。
“不要吓我啊。”
许久我才吐出这一句话。洗手间在每一层楼的尽头,白天虽不觉得什么,但晚上却是灯光无法照及的死角。洗手间内也只有一盏昏暗暗的小灯,木门一关,洗手间外只留有昏暗的一片空间。
而陈小燕却站在更黑暗处。她似乎要跟我说什么而特意在那里等着。“朱梅,你为何与杨如华交往了呢。”
虽有预感一定会逃月兑不了这种责问,但这种以朋友的身份而干涉私人交友的手法还是颇让人为难。
“因为我喜欢杨如华啊。”
没想到这么简单就可把“喜欢”挂在嘴角。听了这句话陈小燕也有些吃惊。
“……喜欢啊……”带着始料不及的无奈笑容,陈小燕说:“你……难道没有夺了最好朋友的男友的罪恶感吗?”
“你胡说什么!”我气愤地说:“他们才不是恋人关系,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如果范思也很喜欢杨如华的话……”
“那不可能。”我焦躁地打断陈小燕的话,她以为是在演俗丽的三角言情片吗?
“你会快乐吗?明眼人一看便知杨如华喜欢的是范思,心并不在你身上啊。”
我仔细想了想,并没有不快乐的感觉。
“因为范思非常优秀啊,别人喜欢上她是应该的。”
“在以前似乎也有过这种对话。”陈小燕喃喃地说。
由站立处向外看去,由于远离闹市区的缘故,并无大量的霓虹灯广告牌散落在周围楼群之间,刺槐等枝叶茂密的乔木形成重重的暗影,街灯及楼顶的照明在黑暗中显得特别明亮而温馨,那是种不同于白天的美丽的景色。
“也许你认为我杞人忧天……但是我真的很珍视我们几人的友谊……”在昏暗光线下的陈小燕的脸异常认真:“和范思成为朋友是因为被她的优异吸引的缘故。虽然开始对你并不友善,但不知不觉却把你当成重要的人……我不想你因做了错误的决定而陷入自我嫌恶中,我不想你受到伤害。”
白天的烦闷燥热已尽数退去,一阵微风掠过空旷的操场和周遭的树林,发出“沙沙”的轻响。
短裙也飞扬起来,散着的几络发丝轻柔地吻着脸颊,痒痒的,我把发抚到脑后,因陈小燕的真诚而有些羞涩。
“没想到我白担心了,你的神经果真粗得可以用常理来判断。”
我瞠目于陈小燕的毒舌。这,这个人,亏我刚才还暗暗感动着哩……不过也许她也因为流露真情而不好意思才这样说……真是个不适合温情的别扭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