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这是看戏必备物品嘛。”干干的笑了两声,田雪的脸又戏剧性地变得正经起来,“说真的,小薰看起来很温和的样子,拒绝这种事情却是少有的坚决和干脆呢。”
“如果真没有喜欢的感觉,这样认真拒绝对方反而是尊重的体现哩!”
我吮吸着棒棒糖,认同地说。
“不过即使被甩,也没有人会恨你弟弟吧?”托着腮,田雪满足似的感叹着:“在这世上怎么还会有这样纯洁无垢的人呢,我每次见到小薰都会这样想。”
“什么嘛。”听了这么夸张的形容词,我鸡皮疙瘩都快出来了,“他哪里纯洁无垢了,又爱哭又缠人,烦死人了。”
“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田雪哀怨地瞥了我一眼,“你不知道全校女孩子有多羡慕嫉妒你,有纯洁、绝美、柔弱,如天使般惹人怜惜的少年陪在你身边。”
“天使?”我面色怪异地朝大榆树下看去,沐浴在丝丝金色光线中的少年,除了漂亮些外,和普通男生无异。而且若别人知道他从小到大凭借撒娇耍赖假哭不知从我这里骗取了多少钱财,还会不会以为他像天使。
背后突然窜过轻颤的电流,我猛得转过头,在教学楼后墙一排榆树下,站着一个黑衣少年。“谁?”
“忘了我了吗?”
“你是谁!”
“真有趣啊……”
“喂。”肩被猛撞一下,如冲破迷咒般的,我呆了一呆,田雪疑惑地问,“你向后看什么?”
“没……”我再回头却又愣住,黑衣少年原本站立的地方空无一人,仿佛刚才见到的只是幻影。
“你发什么呆啊,戏已落幕了。”田雪拉着我从灌木丛后站了起来。
“戏?”
“嗯,恋姐狂冷酷无情,痴情女败走麦城。真是一出好戏哩。”田雪伸了伸懒腰说。
“我说过不要叫我弟弟做恋姐狂。”
完全不在意我的抗议,田雪朝快步跑过来的弟弟招了招手:“快点啦,小薰,第三节课快开始了。”
像回应田雪的话似得,上课铃“铃铃铃”地响了起来。
***
青叶中学建在旧城区内,周围并未有太多的高楼大厦。而青中的教学楼设计也很是奇特。楼层共有四层,不对称的东西两翼,西边是有着外阳台的走廊和教室,东边却是全封闭的教室和走廊,虽开有大大的窗户,但总觉得比西边阴郁。中间是老师的办公室,东西两边是厅堂和共用的楼梯。东西走廊在同一条直线上,但西翼教室在走廊左边,东翼教室在走廊右边。
在二楼厅堂和弟弟分手,他赶向东翼一年十班的教室。我和田雪还要苦命地爬到三楼到西翼二年七班的教室。在外阳台的走廊上一阵小跑,风徐徐刮过来,有些冷却但又有种令人怀念的味道。
如被电击一样,心微微酥麻了一下,我恍惚地回过头,在厅堂与外走廊之间,阳与暗的交错点站着一个黑衣少年。
“余菁,你怎么停住不动了,快跑啊,教师要点名了。”
“因为……”有种不祥的悚然而惊的感觉。
目光再次看向西翼走廊尽头,那个人……“田雪,你见到刚才那里站着的少年吗?”
田雪随着我的手所指方向瞥了一眼,问:“什么呀?”
“是个穿着黑外套,皮肤黑黑的,眼睛向上挑的少年啊。”
“这样的少年成千上万,我们先去上课,下课再仔细看好不好。”
拉住我的手,田雪用力地把我扯进二年七班的教室里。
***
第三次碰见那个黑衣少年。
从存车处推出自行车,弟弟站在树下和几个女孩子不知在讨论什么,想喊弟弟快一点的话语还未出口,一种如针刺的不快感便浮上心来。
本能的搜索着让人不快的来源,却根本不用费力的,穿过众多同学的身影,一道几可穿越时空的凌厉视线射过来。
一瞬间两人便对视着,对方那挑衅似的眼光怎么看怎么令人不爽。
原本斜靠在学校大门口的少年站直身子,冷笑了一下,转身就走。
“想逃吗?”
我咬牙,把单车放好,书包扔给还在叙话的弟弟:“等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黑衣少年越过马路,钻进小巷中。因青叶中学建在旧城市区内,周围有许多家院的住户,因此有许多互通的小巷子,七扭八歪的,不熟悉此地的人很容易便会迷路。
我跟着穿过马路,在小巷中拐了几个弯后,却看见黑衣少年站在一条十几米深的小巷的那端,像在等待我一样。
“你为什么会跟上来?”
“我……”对耶,我为什么会跟在他身后呢,他只是盯着我看,又没其它危险的举动。“竟然不加思索地便追上来,真不像以前的你。”
嘲弄的笑容渐渐扩大:“更讽刺的是,你竟然和那个家伙成为姐弟。”
虽不知这个人罗嗦地说什么,但他提起小薰……我面目一沉地问:“你认识我?”
“何止认识你呢?”
一股焦躁感从心底缓缓升起,黑衣少年还是轻嘲的笑容,却有种莫名的压迫感直逼而来,我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
“轰。”
巨大的响声和空气的震荡令我踉跄后退,耳鸣声还未退,尘烟已消散,我目瞪口呆地看向刚才站立的地方,长条石板已被震飞成两截,石板下的泥地被明显的外力打压,下陷成大坑。
“你……”
划破空气的凌厉风声逼退了我所要说的话,我折腰后抑,身后的砖墙上立刻出现一道如刀刻的深深印痕。
冷汗浮现,后仰已过极限,我一跌躺在墙角,身后的砖墙“唰唰唰”已被划上数道深痕。
“我到底为何被攻击啊。”连这个念头都来不及浮现的,我手按住墙向右侧滚去,原来的躺身之地又被炸成个大坑。我手脚并用的连忙爬离,泥块砖块在周身飞溅跌落,“呼啦”一声,后背被砖块击中,我翻转身往回看,不由面容失色。
原本炸了个大坑的躺身之处此时已被砖石填满堆高,是划上深痕的墙壁猛然倒塌的缘故。
响声惊动了小巷的住家,“发生了什么事?”之类的声音交杂着,同时,倒塌的院墙内传来脚步声。
脖颈间突然一阵凉意和刺痛,耳边传来男子的低语:“你还有功夫注意到别处呀。”
我惊悸地看着不知何时架在脖子上的长刀,雪白莹亮,长两尺、宽两指。刀锋只轻压便伤及皮下真皮处,有血渗了出来。好像稍一乱动,便会割破颈部大动脉似的,我连呼吸也不敢地僵着身子,眼角微微上抬,对上持刀的黑衣少年的眼。
“没想到你也会害怕。”
我轻轻咬住唇,垂下眼帘。
“你脸色惨白,浑身发抖的样子真是美丽呢。”
当黑衣少年用戴着黑手套的手抚上我的脸时,一种强烈的排斥感从体内升起,一种黑暗的瘴气仿佛要通过他的手指冲进我体内似的。
“我们家的院墙是你们……啊,你在做什么……”
尖锐的喊叫声令黑衣少年皱了皱眉,手微抬了一下,一道白光穿过突然出现的中年男子的身体,他闷哼一声,歪身倒地。
男子身下润出的血迹,细细长长如蛇般缓缓流过来。
瞳孔中充满红色浓冽的液体,一滴二滴三滴。
我低下头,手中滴落的热绸液体延着手腕又滴下沙地。
“砰”的一声,轻轻脆脆的,沙地如水面般一层一层向外溢开,荡向无尽远处。
我茫然四顾,天空是橙色的,沙地是白色的,因血滴入,而慢慢润成同天空一样柔和的橙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