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开平把机车停在“夜巴黎”附近的小角落。因霓虹灯的闪烁,台北的夜空显得五彩缤纷。
夜巴黎的侧门一打开,何梦汝一身素净的脸朝他跑了过来,她跨上机车,抱住林开平的腰,林开平马上发动车子,凌风而去。
“你今晚想到哪里?”
何梦汝靠在他的背上,摇摇头。
夜晚的关渡十分宁静。
他知道她最喜欢由桥上眺望远处;她说过,只有这样,她的心情才会觉得比较舒畅。
顽皮的星星眨着眼,仿佛羡慕地看着这对恋人相偎相依。
“怎么了?是不是大班又给你气受了?”林开平轻拂开贴在何梦汝脸颊上的长发。
“没事。”她淡淡的说,但表情却十分忧郁。
“不要到酒廊上班了,只要我再多兼几份差,我相信我们会熬过去的。”
“你又不是铁打的,白天上班,晚上又兼差,叫我怎么忍心?”
听到她心疼自己的言语,林开平心中有股难以言喻的情愫在泛开。
“梦汝,我不怕苦,为了你,就算再苦我也不怕。,”
“开平!”何梦汝动容的看着他。“有你这句话我就心满意足了。你不必担心,大班她对我很照顾,只是有些客人对我向来不出场的原则不满意。”
虽然在酒店上班,可是她一直坚持卖笑不卖身;也因为如此,她所赚的钱才会入不敷出。
“每次一想到那些男人色迷迷地对你毛手毛脚,我就无法控制自己不去生气,不去嫉妒。”他愤恨地捶了一下桥栏。
何梦汝噙着泪水,林开平的苦恼也正是她的苦恼。
但为了父亲生前留下的赌债,为了阿弟在教养院的生活费,这重担压得她不得不到酒店当陪酒小姐。
“我已经接了一个家教。”他岔开话题。
“这样你吃得消吗?”她知道他在新公司十分打拼,常常加班到深夜,而且每晚还固定来接她下班。
“你放心,就算再加两个兼差也不在乎——不过,对你似乎也没有什么多大的帮助。”原本还为找到另一份兼职而意气风发,但一想到微薄的薪水对何梦汝庞大的债务而言还是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不免又沮丧起来。
“别这样说,只要你还一直支持我,这比什么都重要,毕竟你是唯一了解我的人。”
“总有一天,”林开平紧握着何梦汝的双肩,激动的说:“我一定要加倍努力赚钱,让你过最好的生活,照顾你和阿弟,不再让你受到任何一丝委屈。”
何梦汝听着,不禁热泪盈眶。
“开平,你对我真好。”
“傻瓜,我们之间还需要说这些吗?”他拥着她的肩。“肚子饿不饿?我们去吃消夜。”
虽然何梦汝没什么胃口,但为了不扫他的兴,她还是点头答应了。
引擎声再度划破午夜的宁静。
林开平瞪着始终不肯合作的高文凤,一肚子气难消。
“你别瞪我了!反正我就是不爱念书,你教了也是白教,不如我们来个约定如何?”
这个刁蛮难驯的小女孩居然和他谈起条件来了。
“你去告诉我老爸说你教不来,我就给你三个月薪水,当作你的遣散费。”
标准娇生惯养的富家女!
林开平不屑的抿抿嘴唇,不回答。
“喂!这么好的条件,你还不肯答应?那我再多给你一个月,四个月如何?条件够好了吧?”
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前几个家教老师会只来一天就不再来了!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这么多钱,谁会拒绝这么大的诱惑!
可是他要让她知难而退。他从背包里取出了一张纸推近到高文凤面前。
“这是什么?”高文凤瞟了一眼。
“你的课表。”他淡淡的说。
“课表?喂,我刚才的话你当我是放屁呀?”她差点没气得跳起来。
对她的大呼小叫,林开平根本无动于衷。
“你看看,如果有需要再加强的地方,我会再斟酌修改一下。”
“你省省吧!”她甩也不甩他。
他还是耐着性子。
“我劝你还是看一下,不然我们就准备开始上课了。”
“上课?要上你自己上,我和朋友约好了,拜拜!”她站起身。
“坐下!”林开平比她早一步强将她按回座位上。“上我的课就得守我的规矩,我还没说下课就不准下课。”
“什么屁规矩,干我屁事!本小姐可不想浪费我的宝贵时间。”她挥开他的手,起身往门的方向走去。
林开平一个箭步挡在她面前,恶狠狠的盯着她。
他的眼光令文凤不由自主地退回椅子上。
“小姐,你要学的规矩太多了,若想提早下课,自凭本事吧!”
林开平的外表斯斯文文的,和以前来的几个家教一个样子,但却没想到他却是这么地有个性。
“你——你要干嘛?”高文凤一下子像消了气的皮球,气焰顿失。
真的是恶人自有恶人治!
“你以为我会想对你‘干嘛’?!”林开平的语气非常轻蔑的。“我看人的眼光可是很有品味的。”
他生平最瞧不起仗着家里有钱却不求上进的富家千金!这个臭小妞与他的梦汝连比都不能比!
斑文凤恨得牙痒痒地,怒极了的眼神几乎要将他千刀万剐似的。
他以为她是病猫吗?
“怎么?想杀人?只因为我对你没胃口?”他冷冷的看着她。
“你——你——”她气得话都不会说了。
“乖乖坐下来上课吧!”他依然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我才不要你教我!我要去告诉我老爸,你只会教坏我!”恶人先告状。
“你怕我教坏你?你不觉得你根本已经坏透了?”
斑文凤真是气昏头了,一时竟无话可回骂他。
从小到大,她像个公主似地被人捧在手心上疼着,有哪个人敢如此说她?简直是不要命了!
她很想冲出门去,但是却又莫名的舍不得移动脚步,只能睁大眼死瞪着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林开平不但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挑战似的看着她。
“我想去上洗手间。”只要她能溜出这扇门,她就会想办法叫他滚蛋。
“要我陪你去吗?”
“你——”
“少使坏,乖乖上课。”他说着,便把课本摊开,也不知道她是否真的专心在听,就径自教起书来。
斑文凤这次真是踢到铁板了!
酒店内的大班像只花蝴蝶似地穿梭在每位客人之中。
陪酒的女孩更使出浑身解数来取悦客人。
“哎哟,徐董,好久不见了,这一阵子又到哪里去发财了?都忘了我的存在了。”大班施展着看家本领,招呼着客人。
“林总,怎么不介绍一下新朋友?”她看见林正雄身边的高非,猛对他抛媚眼。
“这是高非先生,中英企业的总裁,这可是他第一次来,我看你把如梦转过来陪他好了。”
“真不巧!今天如梦请假,不如我让莉莉和美娜来陪你们。”
“搞什么?先是不肯让人带出场,现在又请假,大班,我看你不如收场不要做了!”
上次为了要带何梦汝出场未果,林正雄到今天还记恨在心。
“林总真爱说笑,不如罚我喝杯酒,算给你陪罪。”
斑非一见场面弄僵了,连忙打了圆场。
“算了,来这里是找乐子,不如今天的帐全挂在我这里。”
“这怎么行?”林正雄有点过意不去。
“反正谁请谁都一样,大家都是好朋友嘛!”高非的一句话化解了场面的尴尬。
斑非并不喜欢来这种场所,除非必要的应酬,否则他很少涉及欢场,只因他对死去的妻子仍恋恋不忘。
何梦汝坐在北上的车厢中,脑海中思潮起伏。
当年母亲因为难产,生下阿弟后就离开他们了。如今,她也已经替代了母亲在家中的地位,但父亲却沉迷赌博,一直到去世后仍留下一债;再加上阿弟又需要人照顾,面对债主狠鬼似的催逼,在无法可想之下,她也只好到酒廊陪酒。唯独只有这途径,才能让她快速的赚到钱以偿还债务,并且给付阿弟在教养院的生活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