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来了个大爷大户,自然要尽力伺候得服服贴贴才是,尤其大掌柜出门办事去了,他这店小二更该维持“钱来客栈”的金字招牌,让它更加闪闪发亮,赚更多的银子。
转眼间,满满的山珍海味已“争先恐后”地上桌。
看着初次上门的两位大爷大快朵颐,用膳愉快,信顺亦笑得合不拢嘴,在旁满意地直点头。太好了,这一顿饭起码替客栈赚进二十两银子,走运的话,说不定还会有额外的打赏,思及此,上扬的唇角更是一路咧开到耳旁去了。
“小二!”
“是,大爷有何吩咐?”多多吩咐吧!只要有银子,跑断他的腿都可以!
“还有空房吗?”
“客官要住房?”信顺眼睛一亮。“有有有,有空房!”刚好只剩两间,今天生意好到老天爷有保佑。
“走吧,爷要休息了。”酒足饭饱后,李衡迫不及待催促道。
见两位大爷站起身,熟门熟路地朝客栈后方走去,信顺忽觉苗头不对,想起最重要的一件事——
“等等,两位客官请先留步!”信顺鼓起勇气喊住两人。“那个……很抱歉,本店恕不接受赊帐。”
锐利目光似两道寒风拂过,信顺忽觉背脊一凉,浑身猛打冷颤。
“你现在……是跟我们要钱的意思吗?”李衡抢在主子开口前问道。
“小店小本生意,麻烦请先付清饭菜钱和今晚的住房钱,我才能带你们去客房。”信顺伸出手挡在两人面前。只要是该收进的帐款,他是决计不会手软的。
“你这小子,知不知道咱们爷是谁啊——”李衡“提醒”道。
“不管何方神圣,吃饭付钱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我想两位爷是外地来的吧——”信顺左右张望了下,低着身、压着嗓,也认真提醒道:“老实说,我劝两位爷还是先付了钱吧,不然我可不敢保证两位会发生什么事……”
“喔?会发生什么事?”这话倒是勾起了仲孙隐的兴致。
“这……我也说不上来……”信顺老实道,毕竟他才刚谋到这份差事不到三个月,很多事情他其实一知半解,但大掌柜和前辈们提过的事,他倒是记得很牢。“只是我知道之前有些在咱们这吃霸王饭的人,不知为何不出两天,全都遭遇祸事,吓得全都自个儿跑回来付清帐款,嚷着下次再也不敢了。”
“喔?这么有趣。”仲孙隐的玩兴冒出头。“那我倒真想看看会发生什么事。”
看来是真想赖帐了!
“别啊!大爷!”情急之下,信顺整个人扑上前,一把抱住仲孙隐的腿,哭丧着脸求道:“这位富贵爷啊,我瞧您这身穿着不像是付不起饭钱之人,今儿个若是收不到您的钱,小的肯定会丢了这份差事的,我家女乃女乃病了,我还得挣钱给她老人家请大夫看病呢,我求求爷您了——”恐吓故事无效,再祭出哀兵之计。
“好,我挺欣赏你的!”瞧这店小二如此克尽职责,他都被感动到快跟着哭了呢!仲孙隐从袖口掏出一锭亮闪闪的银子,稳当当地放进信顺的手掌心,似笑非笑道:“这是饭钱和给你的赏银,至于房钱,等你先带咱们去了客房,我自然会给你。”
信顺两眼发直、两脚生根,捧着银子杵在原地。他这辈子还真没模过这么“有分量”的钱呢!
“爷给你赏钱就赶紧答谢,还傻愣着做啥?”李衡点醒呆头信顺。
仲孙隐含笑,问:“如何?够吗?”
“够够够、够够够——”信顺点头如捂蒜,两眼跟着闪亮亮。这些钱足够吃两个月不成问题。“两位富贵爷儿,这边请——”
能为两位财神爷带路是他的荣幸,信顺脚步轻快得似跳跃的鸟雀,若待会儿服侍周到,大爷心情好再多打点赏银,他可就要乐得飞天了。
领着人步入后花园,才举步刚踏上阶梯,信顺忽觉身后一空,猛地转身,却见两位财神爷兀自拐往西厢房方向,不觉惊叫:“两位客官请留步——”
“又怎么了?”李衡翻了翻白眼,快被这罗嗦的店小二给惹烦了。
“客房请往这儿走。”
“那房看来不错……”李衡指了指花园另一侧。
“不不不,那儿可不成!”信顺连忙阻止,想拉回两人。“西厢房不提供客宿,这……其实我也不太知道为什么……”信顺显得有些为难。“可咱们大掌柜有郑重交代,那里绝对不行——”
“死小子,那也得看对象是谁啊!”
倏地,一名体态圆润、蓄着白胡的男人高声打断信顺的话,堆满笑意从门廊处快步而来,嘴里还不断叨念。
“唉呀,小的真该死,竟不知隐爷大驾光临——来来来,这边请,小的这就立刻带爷去休息。”二话不说,立马领着两人走往那“号称”不对外开放的西厢房。
一旁,耿直又忠良的脑筋可转不过来。
“等一下,大掌柜,你不是说那间房不对外——”
大掌柜恶狠狠回瞪一眼,示意信顺闭上笨嘴,紧接着又笑脸盈盈对着仲孙隐主仆二人招呼道:“隐爷这回过来,打算住多久呢?”
“没打算,看情形吧。”仲孙隐平淡道,走入西厢房前庭。夜风领着茉莉花香迎面扑鼻而来,淡淡清香令他不由得暗暗深呼了口气,长久以来习于紧绷的心,瞬间松缓下来。
“不瞒爷说,这庭里的一花一草,小的可是不分晨昏昼夜悉心照料着,一刻都不敢懈怠……”大掌柜邀功。“还有关于这一年来营收的帐本——”
“好了,咱们想休息了,有事明天再说吧,老规矩,今晚没事别过来打扰。”李衡出声打断大掌柜的唠叨。
“是是,明白明白——”大掌柜连声道,躬身恭送两位大爷步入房门。“请爷好好休息,有事随时吩咐,小的马上到。”
房门掩上,大掌柜吁口气,一转身,便对上一脸狐疑的信顺。
“掌柜,你不是说这间房给再多钱都不对外开放的吗?”信顺仍然没搞懂状况,有钱的大爷他也不是没遇过,从没见过不苟言笑的大掌柜卑躬屈膝成这样。“而且你忘记先跟他们收钱了!”
“收你个头!隐爷的钱你也敢收?!”大掌柜重重拍了信顺后脑勺一记,揪着他走出西厢花园。
这下,换信顺紧张了。
“为……为什么不能收?我刚还跟他们讨钱呢!”他伸手探入衣袋想拿刚才那一锭银两,可东模西找就是捞不着。咦,钱跑哪儿去了?
“什么?你跟他们要钱?!”大掌柜惊吼道,这小子活得不耐烦了!“你知不知道他——”
“啊啊——”
信顺突然爆出比他更大的惊叫声。
“你想吓死人啊!叫那么大声!”又是一记重拍与责难。“小心吵到隐爷!”
“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信顺手拿一张从怀中模出的纸片,两眼发直、不住颤抖,结巴道:“刚刚……他明明给我……一锭银子……怎么变成……”
一张冥纸?!
这回大掌柜倒是挺镇定的。“这是隐爷给你的?”
“是……”真是见鬼了!
“算你走运,不管隐爷给你什么,你『笑纳』就对了!”
“为、为什么?”实在笑不出来,他现在的表情肯定比哭还难看。
“因为他是咱们『钱来客栈』的大老板,笨蛋!”
第2章(1)
柳必应站在“钱来客栈”外,宝贝似地抱着一捆褐色纸包,不断朝店内张望。
午后烈日下,她急急跑过好几条大街,额上覆着薄汗,未施胭脂的粉颊虽然略显苍白,仍难掩内心的雀跃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