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正拿食物给自家大少爷的黑石伯脸色乍变,心中暗叫不妙。定睛一瞧,果然看到大少爷又“仁慈”地望向那群白衣老弱妇孺。
“黑石伯——”
又来了!“大少爷,我知道您要说什么,但是不行!咱们此行路途遥远,携带的物资盘缠有限,再加上一行人多,必须省着点才行。”
“把我这份送过去。”
“少爷……”
二话不说,男子兀自拿过食物,又有起身的动作。
“且慢!”黑石伯大叫,就是禁不住少爷这般“威胁”,只好妥协。“好好好,我送去就是,您别接近她们!”
黑石伯勉为其难地分了一些吃的过去,冉晓松接过食物,感动万分,抬头望向那位被称为“大少爷”的男子,他也正在看她,但……似乎皱着眉。
“谢……谢谢公子。”她一开口,牙齿已冷得禁不住打颤。
“举手之劳,不必言谢。”男子轻应了句,淡淡看她一眼,便冷冷移开目光。
冉晓松不好意思地也赶忙移开视线,将食物分给弟妹和老嬷嬷。
“大姊,你不吃吗?”冉暮竹问。
“姊不饿,你们吃。”她浑身难受得紧,完全没胃口,况且弟妹年纪小,禁不住饿,还是让弟妹们先填饱肚子比较重要。
用完餐,破庙内渐渐静歇,许是累了,众人一个个躺平休息,弟妹们和嬷嬷也一个挨着一个取暖入睡。听着滴滴答答的雨声,应和着火堆中木柴燃烧的细微声响,冉晓松靠在墙角,脑袋有点沉,却没睡意。
她的目光不由得飘向那个“太少爷,”,他正靠在另一侧的墙角闭目养神。整晚,他很少开口说话,大多时间都只是静静看着他人,眸光和善,嘴角浅笑,可始终有股淡淡的、难言的冷然与疏离。
他是个准备去迎亲的帅气新郎倌,而她是刚办完丧的孤女,此时此刻,两人的处境天差地别,她不知道自己未来会是如何,但她衷心为他期盼那份属于他的幸福与美满……他是个好心肠的人,她相信老天爷不会亏待善心之人。
她默默在心底祝福他,真心诚意的,这是她仅能做的小小回报。
苞随着夜色,时光悄悄流逝。
昏昏沉沉间,她不确定自己是否有睡着,直到刺骨的寒意侵袭,她在剧烈的咳嗽中浑身发抖,这才发现眼前火堆已然烧尽,周围冷凉得厉害。
“小姐,还好吗?”老嬷嬷低声问,睡眼惺忪。
“我没事,抱歉吵到你。”冉晓松低声道,深怕吵醒了弟妹。
屋外,雨停了,阵阵虫鸣更显夜的寂静。
冉晓松忍着身体不适,勉强起身想再多捡拾些柴火来烧,但散落在破庙内的树枝已差不多被捡完,她犹豫了一下,决定鼓起勇气只身到破庙外碰运气,捡些干柴。寒气袭人,她发着抖,才一跨出大门,即感到一阵强烈的晕眩,她赶紧扶着门柱想稳住自己。
“你在做什么?”
低沉而温和的嗓音从庙门外传来。冉晓松虚弱地眨了眨眼,看见了他,那个“大少爷”,没想到他也在屋外,正朝她走来。
“我……”一开口,强烈晕眩再度袭来,她身子一软,整个人顺着门柱瘫软而下,跌坐在地。
“喂,你还好吧?”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身旁,皱眉看着她原本苍白的唇此刻已冻得发紫。
“我……没事……”
“喂,你可别昏倒啊。”他急拍她的脸。
“没……事……”
在她合上眼皮之前,最后映入视线的,是他错愕又略带担忧的面容——
就是这神情,让他从此烙进了她心中,悄悄地,持续了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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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缓睁开眼,大红色的床罩垂帐环着她,令她一时间有些迷惑。她在哪里?
半晌,待浑沌的思绪逐渐清明,冉晓松这才意识到她正躺在自己熟悉而温暖的床帏中。
她似乎……睡了很久。
微微侧翻身,移动视线,她冷不防看见了戚卫城。
他坐在床边,倚身靠着床柱,正眉宇深锁,定定看着她。
“啊,我……”她有些讶异,直觉想起身,却是全身虚软无力,提不起气。
她思绪又乱了起来。现在是什么情况?
对了,她和他成亲了,她记得自己在房里等他来掀盖头,等着等着,就……
“你发烧昏倒了。”他沉声道,始终盯着她。
“昏倒了……”她喃喃道,试图忆起什么。
“大夫已经来看过了,你需要多休息。”说着,他身子倾向前,大掌覆上她的额头。这突来的动作,令冉晓松浑身震颤,整颗心莫名狂跳。
他掌心的热度,透过肤触,一路熨热到她的双颊。
她脸红了!
那段偷偷埋藏在她心里十年,无人知晓的情愫,再度俏悄萌芽——
确定烧已退,戚卫城收回手,凝视着她。“饿吗?”
她摇头,什么都吃不下,她心悬的是他。
“你……一直都在这儿?”她怯怯问。
“嗯。”
“都没睡?”他脸上有丝倦容,应是一直没合眼的关系吧。
而且……他该不会就这样一直坐在床边,盯着她看一夜吧?
他耸耸肩,目光深沉。“我有没有睡不重要,你觉得好些了吗?”
她点点头,还是在意他。“你……很担心我?”
“你是我妻子,我当然担心你。”他望着她,嘴角扯出一抹微扬的弧度。
她迎视他深不可测的黑眸,刹那间有种错觉,她彷佛见到了十年前在破庙躲雨的那个夜晚,同样嘴角含笑、目光和善,却始终带着隐隐冷然与疏离的那个戚卫城……
“我担心我的妻子,在新婚第一天就‘弃我而去’。”他轻描淡写道,但这句话的背后隐含了无比沉重的无奈与自嘲。
想到他过住的遭遇,她忽然难过起来,连忙侧翻过身背对他,将脸埋进被窝,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
“对不起……”
她也不明白是因为内疚自己不争气,把洞房花烛夜搞砸了,抑或是心疼他的心情,她的泪水就是止不住。
“不用道歉,你没有错。”
“可……真的对不起……”
“好吧,如果你觉得歉疚,那就答应我一件事。”
她翻过身,噙着泪。“什……么?”
“成为我要的好妻子。”
闻言,她惶惑道:“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了……”
他沉默。
“难道……不是吗?”
他扬起嘴角。“我是说成为‘我要的好妻子’。”
“你要的……”什么意思?难道他是指……她不是他要的?
“不过在此之前,我就先说说我不想要的——”
“你不想要的?”她更不解了。
“首先,我不想要一个体弱多病的妻子。”
她怔住。
“如何?能答应先为我做到这点吗?”他敛住笑,专注凝望她。
冉晓松张口结舌,一个字都答不上。她这身子……哪来的本钱承诺他?
“姑爷?!您怎能说出这样的话呢?”
此时,捧着早膳进房的天香,一脸惊愕地站在门边。
她不敢相信她耳朵听到的。
大小姐这身子骨,是他娶她之前就知道的,既然都点头娶她了,现下又来说这种话,未免欺人太甚!她天香第一个就看不过去!
戚卫城似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冉晓松,站起身,嘴角意外挂上一抹笑,理所当然说道:“既然已经成了亲,我对我的妻子有所‘要求’,也是天经地义的,不是吗?”
“但您这要求未免太强人所难了。”天香鼓起勇气,直言道。此时,她已顾不了主仆身分,也坚持捍卫由她照料的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