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您先去休息吧!”皇别转过身,示意一旁的巫公公将皇后扶出正福宫。
而就在皇别转身的剎那,沃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他……他他……竟然长得和无心一模一样?!
沃灵死命眨眼,想确定不是自己大病未愈所产生的幻觉,皇别和无心……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他们是一对双胞胎兄弟?还是……
满月复的疑惑与猜测,在皇别的视线对上她的那一刻,全都得到清楚确切的解答
皇别和无心不是双胞胎,他们根本就是同一人!
她非常确定!
沃灵目不转睛地迎视皇别的一双黑眸。对于拥有一对双胞胎弟弟而言,她深信自己的直觉与判断。
“阿姊……”沃求湛以手肘轻轻顶了顶沃灵,提醒她该一起拂身告退。
沃灵移动脚步后退,视线始终没有离开皇别,而她异样的举动亦引起了沃求湛的注意──他回头瞄了眼气势不凡的太子殿下,才发现后者亦一瞬也不瞬地盯着自己的姊姊,这景况……着实怪异至极!
二话不说,沃求湛机警地拉着沃灵迅速退出房去──在她企图用眼光杀死太子殿下之前。
退至外庭,确定没有人会听到他们谈话,沃求湛才开口问道:“阿姊,你怎么回事?像看到仇人似的!”对方可是太子殿下耶!如此不礼貌地直接瞪视,万一触怒对方,他们一家人肯定要吃不完兜着走了!
“他……竟是皇太子……”沃灵喃喃道,还未从见到皇别的震惊中恢复过来。
她下意识抚过自己的双唇,想起藏书阁秘密书房里所发生的一切,她发现自己简直像个白痴!
她竟然当着“皇太子”的面,要求“皇太子”不能将她是假天女的事宣扬给“皇太子”他们知道……
还有更可怕的──
她竟然还当着“皇太子”的面,说要去勾引“皇太子”,并且信誓旦旦地保证“皇太子”一定会爱上她……
哦,天啊,她到底还做了多少这样的蠢事啊?!
望着老皇帝寝宫的方向,沃灵多希望这一切只是小沃汝作的一场梦……一场永不会成真的噩梦……
但她似乎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小沃汝所作的梦,一定成真!
※※※
“终于……”
待所有人皆退出寝宫后,老皇帝虚弱长叹。
“父皇?”皇别倾身靠向老皇帝,专注倾听他的话语。
“父皇……恐怕……”老皇帝两眼直视罗帐顶端,气若游丝。
闻言,皇别原本峻冷的面容,显露一抹外人无从瞧见的沉痛与忧伤。
“父皇,”他执起老皇帝病弱枯槁的手,粗嘎道。“您再撑着,儿臣很快就会完成您的愿望了。”
老皇帝缓缓移转视线,看着他最挚爱与信赖的儿子。“千万……别让……『他』……”他断断续续道,呼吸困难且急促。“断了……天徽朝……”
“儿臣明白。”皇别紧握父亲的手,全身肌肉紧绷。
南宫魁!这个横亘在老皇帝心中多年,始终挥之不去的阴影,他的存在是天徽王朝的威胁和隐忧。
皇别深知父亲心中的不安与疑虑。身为皇位继承人,当两年前病重的皇帝将他唤至面前,以无比戒慎恐惧的心情,向他娓娓道出当年南宫家族和皇氏一族争夺帝位政权的过往,以及惊觉南宫魁仍存活人间的事实,他便接下了这个深藏在老皇帝心中多年的宿愿除去南宫魁!
之后,他花了一年的时间秘密寻找南宫魁隐身之处,又花了一年时间近他的身,眼看时机就要来临,他不允许父皇就这么撒手西归。
“父皇,您等着看,天徽王朝不会这么容易就让人断了命脉。”皇别信誓旦旦保证,就算南宫家族天生具有魔性斗争的本质,他们仍旧不是皇氏一族的对手。
老皇帝略显无力的手紧紧回握住皇别,面对眼前他一手培养出来的皇位继承人,他心底有着深深的愧疚,他的病况自己明白,此时此刻,他无力为挚爱的儿子做些什么,只道:“父皇……不能给你什么……只除了……这片江山……千万别让『他』……阻你的路啊……”
“除非儿臣自己退让,否则没有人可以阻挡儿臣的路。”皇别霸气宣告着,想让父亲安心。
老皇帝点点头,眼眶微微湿润。他的儿子有着坚定专狂的性格,却也有一伙敏锐温柔的心,无庸置疑地,他将会是个出色的君主,只是……
老皇帝长叹一声。“对不起……”
“父皇?”皇别紧扣住案亲的双手,语气凝重,他不明白父亲何以向他道歉。
“找个人……分享你的……荣耀……别轻易……放弃……”撑着最后一口气,老皇帝真心说道,他不想看见他的儿子守着江山却也守着一颗孤独的心。
对于父亲的“盼望”,皇别深受震撼,他没料到父亲竟会看穿他从不对人表露的另一面。
“至于泓儿……”
“儿臣已经派人去通知皇兄,很快就会到了。”皇别说道。事实上,大皇子皇泓长年统御西疆,就算快马赶回,少说也要十天半个月的。
“代父皇……向你……皇……兄……”缓缓合上眼,余音渐弱。
“父皇!”
皇别震吼一声,意图唤起父亲的意识,但偌大的正福宫里,除了回荡着他的哀恸,再无任何音息……
※※※
当沃灵再度被唤进宫时,老皇帝已经辞世。
看着皇别孤身矗立在老皇帝的寝卧前,不发一语,沃灵不由得眼眶发热。不知道为什么,仅仅只是看着他的背影,她便能深深感受到他深藏的悲伤。
走向属于她的位置,她开始轻轻吟起往生咒,这是她唯一会做、也唯一能做的事,她想引开皇别的注意力,怕他会深陷悲伤之中,但事实上,她更怕自己会抑不住不争气的情绪,哭得比任何人都大声。
低着头,沃灵一心一意为老皇帝的魂魄引渡,整个正福宫内,肃穆哀伤。
良久之后,当她再度抬起头时,皇别已经悄然离开。
他何时走的?她不清楚。
但接下来的七天七夜,她没有再看见他,一连串的法会安渡已经占满她所有时间,她无暇多想其它,只是持续担忧着他……
毕竟,丧父之痛她也曾有过,当年她整整哭了三天三夜,孤立无援;而今,皇别虽然贵为一国之尊,但她相信他的悲伤一定同等深重。
“唉……”
“别唉声叹气了,养精蓄锐吧!明天又是一场硬仗呢!”沃求湛对着没精打采的沃灵提醒道,明天是老皇帝的殡葬之日,千万不能有任何差错的。
“你说明天我们会不会见到无……呃,我是说太子殿下……”沃灵以手托腮问道,这几天她都像掉魂似的漫不经心。
“应该会吧!封陵大典还得由殿下主持呢!”沃求湛说道。
“可是咱们这几天的法会也没见他出现。”不可否认地,这几天她脑子里出现的都是皇别矗立在老皇帝床前的身影──她真的很担心他!
“明天不同,一定见得到的。”沃求湛睇向她,似乎看出什么端倪道:“况且,太子殿下有没有出现有那么重要吗?”
“我……只是担心……”沃灵难掩情绪道。
“有什么好担心的,反正到时殿下登基成为陛下,咱们就领着一堆又一堆的赏赐出宫回家,舒舒服服过后半辈子。”
“……”
沃灵无语,因为她知道湛说的是事实。皇别既然没有当众揭穿他们招摇撞骗的真相,便意味着他们一家有可能“全身而退”;此刻,她该感到心安才是,但为什么她却反而无法释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