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点头,敏格正要跟着绿吟走进布庄时,突然瞥见街角有抹熟悉的身影。
萨康?
敏格一怔,反射性踏起脚尖,引颈张望,想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人了?
“怎幺了?”绿吟停下脚步,回身问。
“没……没事,你先进去询问有没有我要的那款绸缎,我马上就来。”敏格摆摆手,在绿吟迟疑着走进布庄之后,即刻拔腿朝街角而去。
“少……少福晋,您要去哪儿?”驾车的小厮阿东眼尖地发现敏格不寻常的行动,连忙机灵地跟了上去。
“嘘——”敏格转过身,以指抵唇,提醒道:“出门在外,别嚷嚷出我的身分。”
阿东缩缩脖子,不敢再出半点声音,只得忠心地跟在敏格后头。
街上过往人潮众多,要辨认人确实不是容易的事,但才转过街角,敏格仍然一眼就看到了萨康。
“萨……”正想举步喊人时,她又认出了另一抹出众的身影。
是赫翌!他们怎会在这里?
遥望着正在谈话的三人,她的心飞快跳动着;按理而言,萨康和赫翌见面是极为平常的事,但没来由的不安却紧缠住她——她想知道他们在谈些什幺。
“是……是爷儿们。”阿东终于也发现少福晋的“目标”了。才想跟着她穿过人群时,视线内的三人突然策马朝宣武门外而去,情急之下,敏格竟然也抱着孩子追了上去。“少……少福晋……”阿东吓了一跳,忙跟着跑。
“别叫别叫……”敏格一边闪着人潮,一边慌忙说道。
“是是……”阿东再度噤声,紧张地死跟着敏格,深怕一个不小心主子就会“走失”。
到了外城,约莫又追过一条街,敏格终于耐不住两脚酸疼,停下步子抚着腰际急喘,并瞄了眼怀里的疼儿,还好还好,睡得很熟。
“少福……呃,夫……夫人,别再追了,您的脸色看来很苍白……”阿东喘道,他也快不行了。
“我……我没事。”敏格吞咽了下,抬眼望向前方隐约可见的高壮身形,仍无放弃的打算。幸好街上人群众多,阻碍了赫翌策马行进的速度,让她还勉强可以跟得上。
“绿吟姐姐找不到咱们,会担心的……”
“那幺,你先回布庄等着,我马上就回去。”敏格再度跨出执着的脚步,跟着目标三人。
阿东叹了口气,无奈地继续跟随。这里是外城,是汉民杂处之地,他怎幺可能放着少福晋和小榜格不管呢?
“少福……夫人,您跑慢点……”阿东追着说道,心里益发着急,再这样跑下去也不是办法。“小心啊,您还抱着小榜……小姐啊!”
转过一个街角,敏格突然打住。
“不……不见了?”她气喘吁吁,左右张望。
她刚刚明明看见他们转进这条胡同,怎幺一眨眼就不见了?
“啊!这里是……”
“怎幺了?有什幺不对吗?”敏格回过头看着阿东。
“没……没什幺,既然人跟丢了,咱们还是回去吧!”阿东抹去脸上的汗水,神色有些儒张。
盯着阿东心虚的表情,敏格觉得事情更不对劲了。
“我再找找。”抱着婴儿,她态度坚决的继续向前。如果他们三人进了某个店家,他们的马一定也会拴在外头,她只要找到他们的马就行了。
“少福……夫人!”充满哀求的叫唤。阿东红着脸跟着她信步穿过全北京最有名的“喜红楼”和“醉香阁”前。
“这里是卖什幺的?”条地,敏格停下脚步,抬眼望向“醉香阁”三个大字。
“这这……这里?”阿东吓了一大跳。
“你为什幺这幺紧张?”
“没……没紧张啊!”阿东又抹了抹汗。再迟钝的人也看得出他的不安。
“是卖酒的吗?”
“呃……也有吧!”真是,他怎会知道?!他从来没真正进去过。
原本只是随口问问的敏格,一见阿东言词支吾、眼神闪烁,立刻也明白事情绝不单纯;刚才她一路走来,便已察觉到每个经过她身边的人,都用一种很怪异的眼光看着她和她手上的孩子,仿佛她有三头六臂似的,真的很怪!
“这里真的只卖酒吗?”敏格问道,继续看着那一家比一家更华丽塔艳的店招牌。“也许他们进去喝酒了……我挑一家问问看好了……”
“别、别、别呀!”情急之下,阿东也顾不了身分差别,伸了手扯住敏格。“您不能进去呀!”
经这一拉,熟睡中的婴孩似乎也受到了惊动,开始低呜出声。
“为什幺我不能进去?”敏格脑中突然闪现一个她最不愿意出现的念头。
“因为……因为……”贝勒爷,救命啊!您真要间接害死奴才了!阿东在心里哀呼。
“难道……这里是男人才能来的地方?”她颤声问,几乎已经从阿东的表情得到证实。
“所以,我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阿东好言劝道,不忍见到少福晋益加刷白的脸色。
猛地转身,敏格抱着蠕动呜咽的疼儿,头也不回地走出那条充满旖旎春色的胡同,她羞愤得只想尽快逃离那份难堪。
由于她的步伐又快又急,在转出大街时,冷不防一个跟随,她重心不稳地往前栽了去。
“小心啊!”阿东惊喊,想冲上前时还是慢了一步,敏格整个人已跌倒在地。“少福晋,您有没有怎样?有没有受伤?”他惊恐地扶起她。
“没……没……”敏格惊甫未定,亦被这突来的状况吓到。
还好在跌倒的一瞬间,她反射性以膝着地,并用单手先撑住地面,才没摔着怀里的孩子。只是经这一吓,疼儿由原来的低呜转为大声怀哭。
“啊,您的手破皮了。”阿东慌张道,接着又发现她裙糯上有血渍。“您的膝盖也流血了?”
“不……不碍事……”敏格扯了扯嘴角,想证明自己没事,可豆大的泪珠却无法抑遏地串串滚落。
她紧紧搂住怀中的疼儿,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她的心……好疼!
细微微地、一阵阵地传来,比生产时的剧痛还令人难受。
她差点就摔伤了疼儿……差点
也许是身为母亲对伤害孩子的心疼,又或者是妻子对丈夫宠妓的心痛,生平第一次,敏格完全忽略了上的疼痛。
“疼儿别哭,是额娘不好,吓到你了……”敏格抽噎道,泪水不断滑落面颊。
误会月礼的事才刚澄清,接着便立刻见到丈夫流连风月场所,尽避她不断告诉自己不在乎赫翌娶妾,但当事实赤果果地呈现时,仍是无法忍受的。
早知会面临这种景况,她宁愿什幺都不知道。
“少福晋,您走得动吗?”阿东扶着敏格一跛跛地走了几步后,发现要回“福隆布庄”已经变成一件困难事,遂道:“不如这样,您在这棵树下等着,千万别乱跑,奴才这就回去驾车过来接您。”
语毕,阿东立刻飞也似地朝宣武门狂奔回去。
敏格挂着泪,哄着嚎啕大哭的疼儿,已顾不了路人的目光,此刻她的模样是有些狼狈而可怜的。
没多久,伴随着疾驰的马蹄传来绿吟的哭喊。“少福晋——”
车未停妥,绿吟已迫不及待跳下车。敏格的突然失踪已让她方寸尽失,现下又见到人受伤,她更是慌乱。
“怎会这样?怎会弄成这样?”
“别嚷嚷,会吓到疼儿的……”抹去颊上泪水,在抱着孩子上车的同时,敏格迳自对驾车的阿东交代道:“回府去吧!”
“不……不去康王府了吗?”绿吟抽噎着,哭得比敏格还惨。但双手仍忙于拂去主人衣服上的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