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醒了?”许廷邦毫不掩饰自己的惊喜,三、两步来到她面前,朝她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表示亲近。“我叫阿邦,你还记得我吗?”
点点看着许廷邦眼角的笑纹,轻轻点了点头。
“嘎?大哥,她还记得我耶!”许廷邦兴奋地转向云晨风,仿佛什么天大的发现。
“那——你叫什么名字?”接着,他又转回头问她。
迟疑了下,点点悄悄抬眼看向云晨风,才答道:“我叫……点点。”
“点点?好特别的名字!”许延邦惊呼一声,大剌剌地又问:“那你姓什么?”
“姓?”点点困惑住,不是很明白“姓”是什么,娘从来没告诉过她。
“每个人都有姓啊,像我姓许,大哥姓云,你呢?”
“阿邦!”云晨风出声制止许廷邦忘形的言语。
许廷邦一僵,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云晨风脸色迥异,不过他还是聪明地立刻转换话题。“呃……大夫来了,还是先诊视一下点点姑娘的病吧!”
“是!诊病是很重要的。”跟在许廷邦身后的廖大夫哈腰道,态度毕恭毕敬。
自从先前被余默“教训”之后,他即深深体悟到“明哲保身”的重要,无论如何,云大老板插手那对母女的事情,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他在无法撇清关系的情况下,自然是选择不要和云老板作对。
“点点姑娘,请你到床上躺着,我好替你把脉。”廖大夫嘴上礼貌有加,但他的眼睛仍然刻意避开她。
闻言,点点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她并不习惯和人相处,甚至,她是怕“人”的!就像她初见到云晨风和许廷邦时,所表现出来怯懦怕生的模样,根深柢固。
“别担心,我不会离开的。”望着她无助的双眸,云晨风走上前拉起她的手,安抚性地带她在床边坐下。“我在这儿陪你。”
他沉稳的保证,如同先前那杯温水一般,让点点不安的心立刻平复下来,生平第一次,她发现自己竟然对人产生了依赖。
“云老板……这不妥吧!”廖大夫支吾道。他为姑娘家诊病,一个大男人还待在房里,成何体统啊!
“无所谓,你可以开始了。”云晨风说道,没有离开床边的打算。
廖大夫喟叹一声,只好乖乖闭嘴行事。须臾,他抚着下巴,点头说道:“这个……身子是虚了点,但烧退了,人也清醒了,只要再调养个几天,应该就可以痊愈。”
“是吗?太好了!”许廷邦举手叫道.这下大哥总算不必再板着脸了。“那咱们什么时候可以动身离开?”他欣喜道,已经迫不及待想重回航海的日子。
云晨风沉默地打量点点苍白的脸庞,不发一语。尽避已经超过预定离港的日子两天,他仍然希望等到她身体好一点之后,再动身离开……
“你们……要离开了?”点点轻声问道,褐色双眸翦翦盈望,似有浓浓的失落。
“嗯!等你身体好了之后……”
听见云晨风的回答,点点顿感心头一闷,这感觉……
“带你一起。”他语气坚定地说道。
“嘎?”她怔住,不确定自己听到的。“我?”
“你不愿意?”他谨慎探问,神色认真。
点点眨了眨眼,不曾被撩动的心湖顿时泛起阵阵涟漪,一圈又一圈的奇特感受接踵袭来,让她既悸动又困惑。
离开这里……这是她从没想过的……
不!懊说是——这些年来,她的心思全放在照料母亲身上,至于爹何时回来接她们,对她来讲已没有太大意义,只要母亲的期盼不落空,一切都好。
如今,眼前这位人称“云老板”的男人似乎知道爹爹的下落,跟着他,或许她真能跟娘等着、盼了一辈子的爹爹见上一面……不为别的,只想转达娘的思念。
但,真能离开吗?真的要离开吗?
看着云晨风深执的黑眸,点点几乎是有些颤抖地反问道:“你……真的愿意……带我一起离开?”
闻言,许廷邦立刻插嘴道:“你放心好了,我们不是坏人,绝不会把你带去卖掉的!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你绝对要相信云大哥。”
见许廷邦努力拍胸脯兼人格保证,云晨风不禁扬起嘴角,对着点点柔声问:“如何?相信我吗?”
“嗯。”点点毫不考虑地点了点头,突生一股莫大的勇气。
娘死了,此后,孤单如她,已没有多馀的事可供牵挂。
自小,她从未为自己决定过什么,可现在,她想为自己决定另一种生活方式——
她想离开这里,跟着他……
凝望着眼前伟岸不凡的云晨风,点点越来越坚定自己的想法。
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那也都是她的决定。
她绝不后悔!
※※※※※※※※※※※※※※※
翌日,风大的海港边,所有人皆为着启航预做准备——忙碌、积极,但却一肚子疑惑。
奇异的气氛笼罩盘绕,全为了一个即将来临的“改变”。
“搞不懂!真是搞不懂啊!”
终于,郑得兄憋不住了!他放下扛在肩上的木桶,双掌击拳大叫,在他身旁的郑得弟吓了一跳,肩上的货物差点掉下来砸到自己的脚。
“喂喂,没事儿不要突然大叫,想谋杀亲弟啊!”郑得弟恶狠狠地白了亲生哥哥一眼。
“我真的完完全全搞不懂大哥在想什么!”郑得兄率先发难,粗黑的脸上呈现极度的困惑与不解。“他该不会……真要带那位什么点点姑娘上船吧?”
“我想大哥已经‘表示’得够明白了。”郑得弟哼道。
这几天来!云晨风的行为大伙儿看得很清楚,却理解得很模糊。
除了他不顾旁人异样的眼光,强势地插手那对母女的事情之外,对于他的用意,大家确实全然无知;再加上今儿个一大清早,云晨风在下达了准备启航的指令之后,即带着那位点点姑娘不知去了何处,至今仍未现身,也难怪此刻船上人心浮动,人人兀自闷头猜测了。
毕竟,对众兄弟而言,这景况……从未发生过!所以无法理解。
“难道……这就是余大所说的‘改变’?”郑得兄认真地搔头思索,随即转向一旁的余默,大声说道:“可是——我说余大啊,大哥昏了头也就算了,怎么连你也掺一脚?你为什么不阻止呢?大哥或许会听你的……”
“喂喂,这种事没什么好阻止的,你们也太大惊小敝了吧!”
此时,许廷邦也放下自己手上的货物,忍不住摆出一副教诲众生的姿态说道:“你们也不想想,咱们这一船兄弟,哪个不是大哥‘收留’来的?现在大哥只不过又多‘收’了一个,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可……可是,这次是个女的……”一旁有船工耐不住地补充。
“女的也是人生父母养的啊!”许廷邦失声吼道,略嫌稚气的脸庞因为看不惯众人对点点的排斥、畏惧而激动通红。
“话是这样说没错啦,但——”郑得弟细长的双眼转了转,高于一般人的视线往下落在众兄弟身上。“你们也听蔡掌柜说过,那姑娘实在古怪得可以……”
郑得兄点头赞同。“是啊,不是听说她相依为命的娘死了,她竟然连一滴眼泪都没掉,你们说——这不奇怪吗?”
众人一阵交头接耳。“嗯,真的很怪……”
“喂喂,你们……”见状,许延邦连忙扬声制止。“你们什么时候也变得喜欢道人长短了?啧,点点姑娘才不像你们想的那样,她不过是话说得少,外加怕生了点,其实她的性子很好,很单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