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他奉余默之命,到处打听才得来的结果。
“去,昨晚风大雨大的,她还到处乱跑,我看她们八成真如蔡掌柜所说的,母女全是疯子。”郑得弟轻讽道,毫无任何同情之意。
“才不是这样哩!听说她整夜在找大夫给她娘看病,但就是没有一个人肯帮她。”许廷邦不平地拍桌大叫,忍不住想起那些村人们在谈论这件事时,那副“毫无悔意”的嘴脸。
“哎呀呀!邦弟何必这么义愤填膺又咬牙切齿的?她又不是你什么人……”郑得弟取笑道,眼前阿邦老弟就是太热血心肠,不懂“现实状况”。
“可是我生平最痛恨那种‘见死不救’的人。”许廷邦冷哼道,不敢相信和他“同一条船”上的兄弟,竟然会说这种风凉话!
郑得弟以他“高人一等”的优势,故意哄小孩似地伸手模他的头,笑道:“不错嘛,年纪虽小,人格很崇高哦——”
“我不小,我已经十七岁了!”许廷邦不服气地大叫。他讨厌郑得弟模他的头,就像他讨厌余默敲他的头一样。
再下去,他的头总有一天会被大家玩笨!
“她……现在人呢?”顶着一屋子的喧闹,云晨风低低问了句,声音不大,但却足以使这一来一往的意气之争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呃……不晓得……后来就没看到她了……”许延邦说道,差点就忘了正事。
“该死!”
云晨风冷拳一握,重重击向桌面,巨大的声响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怔楞住,只除了余默他仍在一旁悠哉地抽着烟。
“有事悬在心里,是会生病的。”他吐口烟。
云晨风紧握拳,半晌,突然站起身,道:“你们可以动手去补给干粮用品了。余默,你和我出来一趟。”
“我很乐意。”余默露出耐人寻味的微笑。
一到门口,云晨风顿住脚步,想起什么似地回身说道:“阿邦,你去找蔡掌柜一起来。”语毕,头也不回地步入雨幕之中。
“啊,是是。”虽然不知道云晨风想做什么,又为什么要找蔡掌柜,但,许廷邦仍是二话不说,立刻办事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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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云老板,您……您确定要去?”蔡添顺畏首畏尾道,额上满布的水滴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珠。“那对母女……还是别接近的好……”
“喂喂,我家大哥高兴去哪里就去哪里,哪来那么多废话!你尽避负责带路就是了。”许延邦英挺的剑眉显示出他个性的爽朗与正直。
他们一行人已经离开村子走了好一段路,这里——几乎没有任何人烟了。
“朝……朝这条小路直走到底……就是了。”蔡添顺指指矮林彼端。“说好了,我……我可不进去……”开玩笑,要真和那对母女“碰头”,只怕他以后也会被人“另眼相看”了,不行不行,说什么他都不会靠近那屋子一步!
“真是,什么乌龟德性!”许廷邦翻翻白眼,实在对蔡添顺的行为看不过去。
“无妨,你就在这里等着。”云晨风对蔡添顺说道。事实上,他也不打算让蔡添顺出现在她们母女面前。
“云老板……”此时,一位跟在蔡添顺后头、留着山羊胡的男子也出声了。“那我……是不是也可以……”
“不行!”云晨风毫不犹豫地一口回绝,两手交握在背,迳自朝小径深处而去。
此时,余默走向这位和他年龄相去不远的中年大夫身旁,“熟稔”地搭上他的肩膀,说道:“听好,你是大夫,谁都可以不进去,就属你不行。”
“可是……”廖大夫神色迥异,宛如见到瘟神一般。“她们母女俩……”
“喂喂,有病不医、见死不救,你还配称大夫吗?”热血小子许廷邦又说话了,这次他的口气更加气愤。
“阿邦,人家可是大夫,别那么凶——”
余默晃晃手上的烟管,眯眼一笑。这口气、这神态……不愠不火,却让许廷邦不得不开始同情起这位“不识相”的大夫来了——
因为通常只要余默以这种“异常亲切”的口气说话时,就表示……
“我说廖大夫,您悬壶济世、医术不凡,如果再有上等药材可开单配方,想必您诊起病来会更‘得心应手’吧?”
“呃……那是当然的……”廖大夫唯诺道,一时之间没听出他话里的涵义。
余默又是一笑。“那么——最近您铺子里的药材可还足够?需要补货吗?没有药材可是很麻烦的。”
“这……”廖大夫一惊,骤然明白他的弦外之音。
在安平镇.许多生活物资尚需仰赖各商船的运载供给,尤其是那些汉药材,更是必须从中国内陆运来;换言之,一旦“惹毛”这位掌控各航商的云大老板,无疑就是自行“断粮”的行为。
没错,这个满面笑容的男人就是这个意思!
“我……我明白了……”廖大夫喟叹一声。
“这就对了,做大夫就要有做大夫的样儿嘛!”许延邦拍拍大夫的肩,手指并有力地“扣”着他,促其加快脚步跟上云晨风。
步入小径,扬过一个曲折,他们终于看到一排东倒西歪的矮篱栅,很显然地,那是前晚狂风暴雨下的杰作。
移开横倒在路中的棚门,云晨风举目所及尽是一园子的断枝残干、损菜折叶,满目疮痍的景象,令人触目惊心。
“大哥,你看!”许廷邦惊呼出声,指着大树后一楝已被风吹得没了屋顶、半倾半倒的小草屋。
见状,云晨风心一沉,脸色乍变,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奔进草屋内——
没人!
望着一屋子的凌乱,云晨风紧锁住眉头。难道她们没有回来?
雨,仍绵绵地下着,窄小的内室里,除了一张破旧的桌子和椅子之外,就只有一张矮床……
床?
云晨风一惊,视线顿时停在床上微隆的被褥之上,里头似乎有人……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他迅速移步上前,一把掀开已被雨打得半湿的被子——
“大夫!”云晨风放声低吼,廖大夫立刻抱着医箱踉踉跄跄地趋近床边。
矮床上,面色枯槁的妇人双目紧闭、全身僵冷,但她干裂的唇角却出人意料之外地挂着一抹微笑,看起来像是安详地睡着了……
“还不快给她瞧瞧!”云晨风直觉情况不对。
大夫缩缩脖子,颤抖地执起妇人的手腕把脉,接着便重重地倒抽口气……
“这……这……”他放下妇人的手,改探她的鼻息。
“她到底怎么了?”许廷邦性急地大叫。
“她……她已经死了。”廖大夫嗫嚅说道。
“死了?”云晨风厉声道,亲自上前查看妇人的情况。
许廷邦则一把抓住大夫的衣领,叫道:“死了?你竟然说得出口!要不是你昨晚让她们在外吹风淋雨,人家怎么会死?”他激动地摇晃着大夫,已顾不得什么“敬老尊贤”了。
“这……这……不关我的事……”廖大夫慌忙划清界线,倒不是因为心生愧疚的关系,而是担心自己会活活被这暴怒的小伙子给“摇”得“魂飞魄散”。
“‘她’如果有个万一,我会再回头找你!”
云晨风狠瞪了廖大夫一眼,急切的身影如旋风般席卷而出。
万一?这是什么意思?廖大夫惊愕地望向床上的妇人,完全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招了
谁、又惹了谁?“她”明明就已经“万一”了呀!为什么云老板会说……
“哼,大哥说得太客气了。”许廷邦仍抓着廖大夫的衣领,不平地道。“换作是我,就把你的骨头给拆下来做中药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