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们把她吓坏的才对吧!”蓝仲达笑着反驳道。
“我没有被吓坏!请你们不要当着我的面,好象我不存在似的臆测我的心理状态。”
突然,雪融开口插入四个大男人的话题之中。
四个男人不约而同地转头,表情各异地看着她——雷钧扬着眉,一脸兴味盎然,另外两人也似乎快笑出来了;至于蓝仲达,则一副欣赏似地看着她当着其它三位“兄弟”的面“发飙”。
“哦喔,小妹好象生气了。”叼着烟的尹风遥憋笑道。
“我没有生气。”雪融把目光转向尹风遥,继续说道:“还有,我已经二十四岁了,请不要一直叫我『小妹妹』。”
这一切都要怪蓝仲达:是他强迫她不准穿套装,才会惹来这种误解,因为现在穿着T恤、牛仔裤,把长发随意编起的祝雪融,看起来确实很像是十六岁的高中女生。
“她就是你一直要找的人?”雷钧偏着头问蓝仲达。
“没错。”蓝仲达承认道。
“喜欢吃青椒,嗯?”雷钧再问。
“没错。”
两人打谜语似的一问一答,惹得其它两个人也好奇万分,纷纷看向雷钧。
只见雷钧神秘兮兮地咧嘴而笑,然后拍掌道:“好,现在还债时间到了,今天你打算还多少钱?”
“五百块。”蓝仲达很干脆地说道。
“可以。”雷钧摩拳擦掌道:“不过,看在和雪融第一次见面的分上,多让你五百,凑一千,如何?”
“成。”
蓝仲达把手上的资料袋交给雪融,然后卷起袖子,准备一决生死的模样。
“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雪融拉低他的头,不放心地又对他附耳问道:“你欠他钱?”
“算是。”蓝仲达微扯嘴角,模了模她的头,哄小孩似地说道:“别担心,已经快还清了。”
“你是因为赌博才欠他钱吗?”雪融又拉住他,固执道。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雷钧抵着桌台,开了第一球,笑道:“他是积欠我保护费无力偿还,才会以打撞球代替,只要他能赢球,就当是还钱。”
事实上,每次还钱的数目不是重点,撞球比赛的乐趣才是他最在乎的。
“保护费?”雪融惊愕道。
他们看来似乎和蓝仲达很熟,甚至很“和乐”的样子,怎么会收他保护费呢?
“他跟我们一样是混街头出身的。”尹风遥告状道,不知何时已凑到雪融的另一侧。
“真的吗?”她瞪大了眼,蓝仲达也有黑道背景?
“你不要吓她。”蓝仲达瞪了尹风遥一眼。
“那是因为这小子以前在我们老大的地头上摆摊又不给钱。”斯文的经理也轧上一脚。
“摆地摊?”雪融更迷糊了,好端端的,蓝仲达怎么会去摆地摊呢?
“那已经是好多年以前的事了。”尹风遥补充道。
“你们一定要泄我的底才甘心吗?”蓝仲达瞪着肯定是闲得发慌的两人。
“有什么关系?好歹当时你还是某知名大学的法律系高材生,哪像我们雷老大早就翘头在外晃□。”
尹风遥不怕死地连雷钧的底都敢掀。
“别说得好象没你的份似的。”雷钧面无表情地点了根烟,决定拖尹风遥下水。他和尹风遥从来就不会隐瞒他们混街头起家的事实。
“姓蓝的这小子很难伺候吧?”尹风遥玩笑地问道,以手肘搭着雪融的肩,吊儿郎当的模样,比她初认识蓝仲逢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讲话就讲话,不要动手动脚的。”蓝仲达拨开尹风遥搭在雪融肩上的手,占有性地把雪融揽在身侧。
“咦?这句话好熟,我是不是在哪里听过?”雷钧转头询问一旁的经理。
“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大哥你第一次要没收他的商品时,他对你的吼叫词。”经理不疾不徐地说明。
“对,我想起来了。”雷钧豪迈地大笑,大剌剌走向桌台另一角,再度瞄准白球。
“想到你当时那张狂傲的脸,我到现在都还想扁你一顿。”尹风遥捶了捶蓝仲达的肩头玩笑道,并且还转向雪融,继续揭其疮疤:“说真的,我还真没见过像他这么不知行情的人,摆地摊不先关照声也就算了,还反过来对我们大吼大叫的,指责我们去收保护费会妨碍他做生意,你有见过活得像他这么不耐烦的人吗?”
“你还忘了最重要的一点——”雷钧酷着脸,对准白球,提醒道:“他打了你一拳。”漂亮,2号球应声入袋。
“你们有完没完,我今天来可不是来让你们重提往事的。”蓝仲达带着雪融坐在沙发上。
“你怕我们把你的雪融吓跑?”尹风遥穷追猛打道。
“去你的,我是怕你们自己不小心泄了太多自己的底。”真是,没事交到这些损友。
“那……你们怎么会变成朋友的?”雪融探问道,如果他们真的是朋友。
“那是因为这家伙简直像打不死的蟑螂,求生存的能力超强,怎么恐吓都恐吓不了,还敢单挑我们雷老大,才让我们对他另眼相看。”
尹风遥总算对他有些夸奖,但用蟑螂来比喻,似乎就有些欠扁了。
看着一搭一唱的四个大男人,雪融隐隐约约可以体会出他们之间的交情。
虽然她没有机会参与他们的过去,但是从他们的谈话当中,她知道蓝仲达不为人知的另一面——这让她感到很窝心。
这也是第一次,她了解到蓝仲达其实是个很有责任感的人——至少从这一票“大哥”的口中,她知道蓝仲达念国一时,因父母车祸双亡、念高一的大哥又忙着赚取家计的同时,即负担起照顾妹妹的责任。
尤其上了高中之后,蓝仲达更开始在公馆、忠孝东路一带摆地摊直到大学毕业,也因此结识了当时专门帮人追讨保护费的雷钧和尹风遥。
这是一段祝雪融难以想象的过往。
她的幸福是如此唾手可得。
至少,她衣食无缺,始终被父母保护得很好,不必在外承受风吹雨打。
和他比起来,她的跳级就读、她的学、硕士学位和她的会计师资格,都显得微不足道,而他过往的世界和一切,才是真切而实在的。
望着眼前谈笑风生的蓝仲达,她突然想起他之前提到没钱买芭比女圭女圭时,眼底所流露出的那抹落寞……
她想陪他走过。
以前发生过的或许来不及,但至少未来的还有机会。
靶觉到她贴着他,越靠越紧,蓝仲达侧过身子,低头关心问道:“冷吗?是不是冷气开太强了?”
她摇摇头,朝他露出阳光般的微笑。“我只是觉得好象重新认识了你。”
“怎么突然说这个?是冷过头了吗?”蓝仲达调侃道,还故意以掌覆住她的前额。
她的反应确实有些反常,因为她向来不曾在人前主动和他亲近。
“我突然有很大的信心做一件事。”不管其它人的目光,她仰头对他说道。
“什么事?”他问道,顺手将散落在她颊旁的发丝拨弄到耳后;动作虽然轻微,但却逃不过众人的目光。
“我觉得整顿好你那间征信社,似乎感觉不那么难了。”她微笑道。
她表现出来的亲近,几乎让蓝仲达无法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如果不是现场有那么亮的三个电灯泡在,他一定会立刻将她搂进怀里,开心地亲吻她。
“嘿,还有人在听我说话吗?”尹风遥咳了雨声,打断已逐渐沉溺在两人世界的蓝仲达和祝雪融。
“我有在听。”斯文经理正经八百地搭腔道。
“我也有捧场。”雷钧放声大笑道,正要推出的杆子明显偏了方向,使得白球只是轻轻地擦过另一颗球,没有入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