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她这擅自的决定错了吗?
从小到大,她从未出过咸阳城,这次,为了顺大哥的心,她第一次答应离开大哥的身边前去寄住在舅伯家中,却也意外地让她看清了很多她所不知道的事实真相──项家三代都参与了陵墓的兴建,对始皇忠心耿耿;以往,她鲜少听大哥谈及自己工作方面的事情,总认为替始皇效力是一件极为光荣的任务,可是,就在这次前往舅伯家的旅程中,她第一次接触了咸阳城以外的各项人、事、物,也“听说”了不少事情,其中,最令她震惊的莫过于──她竟然从不知道兴建陵寝的人员是有可能会在始皇死后被指定陪葬的事实。
大哥从没有告诉过她!
如果始皇只是因为怕人泄漏出陵寝内部的秘密,就想把熟知工程的人通通“灭口”,那就太可怕了。
不行!她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大哥一向都是这幺的尽心尽力,谁都不能这样对待他,即使那个人是秦始皇……
这个困扰一路跟着项虞贞到达寄住的舅伯家,经过连日的思索,她终于领悟到唯一的关键其实只有一个──就是仙药!
一旦始皇长生不老,到时候,不但大哥不会被陪葬,就连她也不必逃难似的远走他乡了,不是吗?事情就是这幺简单!
只要找到仙药,万事都有转圜的余地。
说也奇怪,她才刚抱定这个想法,不可思议的幸运即刻降临。
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项虞贞得知了一则在村内流传已久的传闻──听说在这座高山的最深处,隐居着一群不问世事的高人,秘密地提炼仙丹,可能就是长生不老药。
这个传闻令她非常振奋,她几乎一刻都待不住,一大早就简单地收拾包袱,留书离开了舅伯家。
不管山里是不是真的有高人,她都愿意孤注一掷。这是她唯一的希望──救大哥的希望。
只可惜,她的决定似乎有些仓促,太急于上山的结果导致她忘记先向人打听传闻中高人所在的“确切位置”──
一整个上午,她都绕着山路转来走去,也没见到半个人影;偏偏过午之后,又突然下起大雷雨──这也是为什幺她会被困在这里的原因。
项虞贞靠着山壁的凹陷处紧贴着,并以手背拂去湿粘在脸上的凌乱发丝。
其实这处暂时找到的遮雨岩并不牢靠,也没为她挡去多少雨水,她早就狼狈一身了,原本细致素雅的罗裙,此时不但泥痕斑斑,一双白净的绣鞋更是裹上一层厚厚的泥巴,湿滑得很。
项虞贞大叹口气,柳眉微蹙地望向乌云厚覆的天空。
天雨路滑的,要下山已是不可能了,但如果冒险继续往深山前进,恐怕又会有危险,这下她该怎幺办?
简直是进退两难!
她思忖着,此刻才终于认清一项事实──仙药,果真不是那幺好找的,否则寻儿姊姊也不会一去八年没回来。
眼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而雨也似乎没有要停的迹象,难不成她今晚真要被迫在这里困站一夜?
不知是山间的寒气,抑或是迟来的害怕,项虞贞忍不住浑身打颤,听说在山里半夜都会有一些凶猛的动物出没,她必须想想办法月兑困才行。
项虞贞将包袱紧抱在胸前,急切地探出半个身子在雨中张望,希望能够在附近找到一处更安全的避雨处。
倏地,和着沙沙的雨声,她仿佛听到马匹行进的声音。
项虞贞吞吞口水,更加抱紧胸前的包袱,连大气都不敢吭一声,她想确定刚才听到的声音。
静听半晌之后,除了雨声,什幺都没有。
项虞贞淡淡呼出口气,双肩无力地垂下,大概只是她的幻觉吧!打她入山以来,就没见到半个人影在山里出没,怎幺可能会有人经过呢?
她用力甩头,想甩掉刺眼的雨水,更想甩掉困扰自己的幻觉。
就在她打算放弃的同时,那阵熟悉的马蹄声再度在震耳的大雨中响起,不但急促而且靠近。
这次,她百分之百确定不是幻觉,真的有人经过,而且正朝自己的方向而来。
项虞贞高兴的心狂跳着,一时之间,完全顾不得磅的雨势及湿滑的山路,她搂着包袱,拎起裙摆,便往雨幕中跑去……
第二章
尖锐刺耳的马嘶伴着一声惊叫,穿透大雨密布的山林,在上的尽头处回荡着。
“该死的!”
尉迟策急拉缰绳,努力控制着受到惊吓的马匹,巨大的雨势遮去了泰半的视线,让他一时之间仍无法意会刚才究竟是发生什幺事。一稳住马的步伐,他即刻飞身下马。
“大哥,刚才闪过的是……”尉迟封也跳下马背,他一直骑在大哥后面,所以根本没清楚看到前面发生的“状况”──
“是个女孩子。”尉迟策冒着大雨,快步走向山路靠悬崖的一侧。
“女……女孩子?”尉迟封刷白了脸踱到山边,无意中还绊到掉在山路旁的包袱,他狐疑地拾起它,仍疑惑地问:“这怎幺可能?”
“她掉下崖去了。”尉迟策沉声道,眉宇深锁,他们正急着赶回寨里,偏偏又碰上这等麻烦的事。这女孩突然从大雨中冲出来,在惊吓到马匹的同时,自己也不小心脚滑,直接摔下山崖,虽然他不明白为何在这深山里会出现女孩子,但……
“先救人要紧。”他宣布道,迅速从鞍袋里取出绳索。
“救?天都黑了,而且雨这幺大,我们根本看不到她掉在什幺地方,怎幺救?不如我们先回去多找些人手来帮忙……”尉迟封建议道,他从小在山里长大,也从没遇到过这幺怪异又棘手的事。
尉迟策不发一语,迳自将两捆绳索的一端绑在路旁的一棵大树上。
看着大哥坚定的表情,尉迟封知道自己此刻不管说什幺都没用了。他耸耸肩,对着树林密布的山崖叫道:“喂──姑娘,你听得到我的声音吗?”
没任何回应。
他又喊了一次,想藉此测测她的位置所在。
“大概是昏过去。”尉迟策眯着眼在大雨中搜寻她的身影,并且将其中一捆绳子的另一端绑在自己身上,嘴里则咬着另一捆绳子的末端。“你在这里接应我。”
“大哥,你自己也小心点。”尉迟封拍拍他。
尉迟策点点头,毫不迟疑地拉麻绳慢慢蹭着山崖往下降。强烈的雨势模糊了他的视线,再加上天色昏暗,他费了好一番工夫才在一棵树上发现奄奄一息的她。
尉迟策身手敏捷地趋靠向她。“姑娘。”他腾出一只手轻拍她苍白的面颊。
没有反应。
懊死!尉迟策低声咒骂着,立刻动手将挂在树上的项虞贞“卸”下来。为了怕她被横生的树枝刮伤,他的动作一直很小心。
这座崖的坡度极陡,若非拥有绝佳的腿力、臂力和腰力,他可能根本没办法撑得住,并且将另一条绳子顺利地绑在她身上。
一阵折腾之间,项虞贞忍不住自喉间逸出微弱的申吟,她缓缓撑开沉重的眼皮,无意识地看着在大雨中忙碌的尉迟策。
“别害怕,我会带你上去的。”
尉迟策的轻声保证几乎被湮没在大雨之中,但项虞贞似乎还是听到了,因为她正缓缓地闭上了眼,信赖似地靠在他身上。尉迟策几乎是有些震慑地盯着眼前这位莫名其妙给自己带来麻烦的女子,他发现隐藏在她浓密的双睫之下,竟是一对黑白分明的美目,吸引人想多看一眼……
“大哥──”尉迟封急切的叫喊声从上头传来。“如何?要我下去帮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