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巡有一张漂亮的面孔,显然和邵寻寻一样得自母亲吕翠意的遗传,温文尔雅之外又带点漫下经心的潇洒。
尽避之前发出极为“耻辱”的尖叫声,但邵寻寻很快就重整表情,故意扯开话题。“哎呀!这不是我那陶渊明再世的哥哥吗?是什么风把你给吹回来的?威力可真强呀!我还以为你现在正在某处享受你那闲云野鹤、云淡风轻的惬意日子呢!”
听出寻寻语气中的取笑,邵巡也不甘势弱。“小妹日子过得也不差,挺精采的!听说登门求亲者可排队到洛阳了,我是回来瞧瞧我可爱的小辣被嫁掉了没?”
事实上,他根本还没来得及踏进家门,就看见寻寻在三更半夜,鬼鬼祟祟地偷溜出门,所以他才一路跟踪至此。
邵寻寻耸耸肩,道:“托大哥的福,小妹我暂时还嫁不掉,不过你来得正好。”她蹲来奋力揭开石板,率先跳下石室,在黑暗中对邵巡催促道:“大哥,麻烦你把提灯递给我,你也快下来,我需要你的帮忙。”
邵巡提着油灯无奈地跟着跃下狭小的石洞。他环顾四周,发现这只是一间普通的储藏坑,并无别的出路,看起来比较适合给小孩玩捉迷藏用。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爹在好几年前就限制妳盗墓了。”
“大哥这样说就不对了,小妹我从不偷不抢更不会盗,我只是『进出』别人的墓室罢了。”她两手插腰宣称道。
这点他承认,寻寻确实有轻易进出古墓的本领,许多魏晋以前、甚至远溯春秋战国时期的诸位王公贵族的墓,她都曾经“光临”过。
虽然如此,邵巡还是一脸笑意地看她。
“就穿这样?伯别人没看见妳在做『坏事』吗?”他取笑地一袭的白色劲装,一般人的夜行服多为黑色,而她--却是白色,很怪异。
“你自己还不是穿白色的衣服。”寻寻颇不以为然。
他翻翻白眼。“我本来就穿白色的衣服。”
“大哥,这你就不懂了,你想想,如果有人在三更半夜看见白色人影晃动,而且又是在这种﹃特殊场所﹄,人们一定以为他们看见了……这个!”她伸出舌头,两手在胸前垂晃着。“他们逃命都来不及了,怎么敢上来一探究竟呢?对不对?”
“没个女孩样!”邵巡笑着在她头上敲了一记。
“反正我相信这里一定是某个墓室的入口,不信你瞧这个!”寻寻从随身背袋里取出一卷简牍,就着油灯摊给邵巡看。
这册破得可以的竹简上,密密麻麻的全是用小篆写的文字,甚至还有图画,邵巡以极快的速度阅读上头刻写的文字,眉头愈蹙愈紧。
“妳……怎么会有这个?”
邵巡的声音因激动而显得有些粗嗄,如果他没认错竹简上小篆文字的意思,上头记载的应该是有关皇陵的设计与建筑,而且是他见过最完备的一座皇陵。
“很棒,对不对?这是我有一次在某个汉墓中发现的,花了我好长的时间才研究出一些端倪,并且循线找到这间石室,虽然上头没写是哪个人的陵墓,但光看这记载,也许是历史上某个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也说不定。”
邵寻寻说着,开始“职业化”地敲击侧壁的石板,果然立刻敲到一块声音比较不同的,她面露欣喜,也不等邵巡帮忙,就以一般女子罕见的神力拆搬下壁上的石板,但石板后并没有如预期般出现密道,只有普通的黄土层。
“事实证明妳找错了地方,我们还是打道回府吧!”邵巡逮到机会高声宣布,把竹简重新卷好放回她的背袋中,觉得自己像个寻宝的小男孩般,站在这里陪她做这种荒谬至极的事。
“我今天敲了一下午才找到的,你竟然这样泼我冷水。”寻寻嘟着嘴,从背袋里拿出挖土用的小铲子,开始挖掘壁上的黄土,继续说道:“而且今天我遇到一位会算命的老人,他说我一定可以找到我要找的东西。”
他们兄妹俩的个性着实回异,而且人如其名,邵巡一天到晚在各地“巡逻”,喜欢云游各地随性而居,话酒吟诗结交朋友,崇尚自然的个性无疑是遗传自邵农平,而邵寻寻则汲汲于“寻觅”有挖掘价值的古墓,她对古墓陵寝的兴趣和专精则明显来自于邵雍。
“这种事情下需要靠算命的指点吧?”
邵巡提着油灯站在一旁看着,没有上前帮忙。一来是寻寻对掘墓工作自有其一套做事程序,他插手反而会破坏她所谓的“乐趣”,二来是因为他和寻寻的年龄整整差了十岁,打她出生以来,她就是邵巡捧在手掌心呵护大、最疼爱的小妹,所以不管寻寻做出什么样的事情,他绝对是舍不得对她生气的。但顺着她的意并不代表他会“助纣为虐”,帮她挖墓。
“可是他明明说:『千年追寻,岁月无情,长寻之物,即将出土。』他甚至还恭喜我下必再寻寻觅觅了。你说,一个普通的陌生人怎会知道我在找一个可能有一千年以上历史的古墓?”
“这种话妳怎能尽信呢?”他质疑,并祈求她不要真发现什么千年古墓才好。
“可是……哈!”寻寻小小欢呼一声。
邵巡下意识提灯趋近查看,老天爷果然不是站在他这边的,因为黄土后赫然出现一条土木混合结构的狭窄坑道。
“你看吧!”密道现形,寻寻立刻骄傲得像只孔雀,娇俏的脸庞因兴奋而显现动人的光采,摆摆衣袖准备进去探险。
邵巡微微扯动嘴角,寻寻向来有坚定的意志,凡是她下定决心要做的事,不管有多困难,她都一定会付诸实现,所以现在要劝她罢手已经是不可能的,唯今之计只能陪她“下去”瞧瞧了。
抓住正要往甬道里钻的寻寻,他叹了一口气,沈声道:“我先进去,妳跟我后头。”随后提灯爬进坑道。
第二章
邵巡觉得自己像只蟑螂!
不知从几岁开始,他就没再出现这种愚蠢的爬行“动作”,而会面临这种窘境都得归功于他那宝贝妹妹。
深长的坑道似乎没有尽头似的,他们爬行了许久。“妳确定这条甬道有出口吗?会不会只是某个地鼠钻的地洞?”邵巡在她前头朗声道,声音在通道间回荡。
寻寻在他身后格格笑着。“你见过这么大的地鼠吗?”
“现在不正有两只?”邵巡也笑着,庆幸有时时保持好心情的本领。
两人继续向前爬行,越爬邵寻寻越觉得有点怪,遂开口问:“大哥,你有没有觉得坑道有点向前倾斜……”
砰!随着一记闷响,整条通道立刻陷入全黑。
这算什么回答?
“大哥?”寻寻停住不敢再爬,伸手向前挥了挥,没人!大哥呢?
“大哥,你还活着吗?活着请回答。”
她鼓起勇气试探性地往前爬了几步,岂料前方并无通路,她双手一个悬空,整个人顺势往下掉进一个深洞……她就要摔死了!
她唯一的死前念头还来不及想完,就被一双熟悉的臂膀稳稳接住。
“我好心陪妳来,妳竟然咒我死。”
“我叫你半天,谁教你都不回答,故意吓我。”
怎么说都像他对不起她似的。邵巡摇摇头轻放下她,在黑暗中盯着她胸前那块琥珀色环石,他从不知寻寻不离身的这块环石在黑暗中会这么亮,刚才他就是先看见发亮的环石,才能估算她的位置准确地接住她。
“妳挂的坠子还真亮。”邵巡边说边模黑重新点燃油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