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药这东西是在唐朝以后才逐渐由中国传到大食的,所以当时大部份的大食人和波斯人压根儿就没见过这么“威力十足”的东西,声音大得吓人。
唯一没有被爆炸所“吓到”的大概只有库达而已,因为先前在沙漠中已见识过莫离对付突厥人的“功力”,因此,轰隆巨响传来,不用想他知道莫离又在使用她的宝贝了,除了她还有谁会干这种事!
现在的库达显然是开不起任何玩笑。当他发现插在她头上的竟是一枝箭时,原本已拧在一起的眉头又更紧缠。“你头上那枝箭见鬼的又是怎么回事?”库达依然大声吼道。
这个就比较好解释了!
方莫离抢先开口:“你不要那么大声,我和哈伦只是在练习射箭……”
库达将杀人的目光转向哈伦,咬着牙以极不置信的口吻,一字一字慢慢迸出:“你——拿——她——的——头——当——靶?”
莫离正准备摇头否认说是误射的同时,哈伦倒是诚实的承认。“对不起!我不知道莫离是叔叔的客人。”
“不是理由!”库达拎起哈伦坐在床上,将他翻身压在膝上,重重打他的以示惩罚。“我不是告诉过你很多次了,练箭不是为了给你恶作剧或炫耀用的,你不能随便拿人开这种玩笑,我们应该将它视为和上战场时一样神圣。”
“对不起!炳伦一定谨记在心。”库达下手的力道十足,但哈伦仍忍住痛坚定的向他叔叔保证。
炳伦的父亲迈赫迪是现今国王曼苏尔之后,最有可能的王位继承人,而哈伦之上又有哥哥哈迪有继承之权,由于可能涉及未来王位的继承纠纷,因此身为次子的哈伦被长期送往波斯受巴尔马克家族教养。不过,身为迈赫迪的堂兄弟,库达受托监督巴尔马克家族对哈伦的教。而库达对哈伦管教态度之严格,是因为他看得出来哈伦日后必定会比他的哥哥哈迪更有作为与担当。
“很好!你先去用膳。”库达拍拍哈伦肩膀,他虽年仅七岁,已颇有敢做敢当的风度与霸气。
“是!”哈伦恭敬有礼的退场,脸上升起一抹担忧之色,似乎暗示她不要惹恼了库达。
库达默默扯开她的头巾取下箭,并用头巾将她脸上沾的一团黑拭去。
“你其实不必对他那么凶的,我不在意……”
“你身上还有多少那种危险的东西?”库达声音冷得慑人,莫离反而希望他像之前一样大吼大叫的远比较好应付。
“你……你要做什么?”她有不祥的预感。
“全部拿出来!我要将它们毁掉。”
“你敢!你不可以那么做,那是我的东西,你无权拿走它!”她尖声抗议,那是她花了不少钱买材料精心研究调制成功的火药,而且是她前往巴格达随身必备的防身武器,怎能说给就给。
“你看我敢不敢!”
库达气极了,将她同样压在他的腿上,作势要打她的。他向来是不会恨女人斤斤计较的,但只要想到她可能会做出炸掉自己脑袋的蠢事,就让他怒不可遏。
“你这个霸道的野蛮人,我又不是哈伦,你也不是我爹娘,你凭什么因为我损坏了你的草人就对我使用暴力?”她双脚死命在半空中摆动,双手也不断捶打他的小腿,他让她丢脸丢大了。
“损坏草人?只有损坏草人而已吗?”库达瞇着眼,不用看也能猜到他的额头上现在一定有两条青筋正在暴烈的跳动着。
莫离吞吞口水,不太愿意地说:“我承认……我是制造了一点噪音,打扰到你们做晨礼。”
“一点噪音?”他按捺不住地吼道。“你的一点噪音让宫苑内一半的人因惊吓在逃跑时跌倒而被踩伤!”闻言莫离立即停止摆动双脚。
“呃……”典型装蒜的声音,她感到有丝愧疚,不过情况起码没有她想象的糟,至少另一半的人。
仿佛看穿她心思似的,库达继续陈述:“另一半的人因为踩到已经跌倒的人跟着跌伤了。”
“嗄?”莫离完全放弃挣扎,整个人乖乖趴在库达腿上。“对……不起……我不晓得会引起这么大的灾难。”
看她弃甲投降,准备接受处罚的楚楚可怜模样,库达反而下不了手。
拉起她坐着并扳过她的身体帮她重新缠好头巾,他发现她圆亮的眼中转动着随时会滴落的泪珠,一脸悔悟。
“我真的很抱歉……有什么我可以做的吗?”她吸吸鼻子,拚命绞着双手,好象随时要哭了,想到什么似的,她连忙道:“我帮你疗过伤……也许我可以替受伤的人包扎。”
库达了解她想赎罪的心理,起码证明她还有点良知。但从认识她以来,所有在他生命中不可能发生的“状况”都纷纷出现,一个草人都可以让苑内所有的人受伤,那么如果她因替一个人包扎而让其它人被惨叫声活活吓死,他想他都不会觉得太惊讶了,他甚至不敢去想有什么事是不可能发生的。况且,如果让奴仆们知道这场惊天动地的“阿拉发怒”是由一位来自遥远神秘东方的唐人女子所引起,恐怕会有更大的骚动,他们也许会以为莫离使用了某种宗教的邪恶妖术,到时她的下场可能会比任何一个多神教徒都来的惨,毕竟在阿拉伯帝国境内,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到外国游历,对新鲜事物及其它民族文化的包容力也就狭小许多,大多数保守人士仍很难去接受多神教徒。
莫离一双盛满无辜与愧疚的玉瞳紧盯着他,让他心中莫名悸动一下,他才认识她两天而已,该死的!为什么他要替她担心那么多?
“你不必做任何事,只要待在房间哪里都不去,并且不再使用你的宝贝火药就行了。”
库达说完走出房间,头也不回的带上房门,留下深感挫败的莫离呆坐在床上。
他的表情简直就像是看到瘟神一样,她越想越沮丧,难道她真的这么可怕?她知道自己带给库达很多麻烦,但也不全是她的错呀!
毫无疑问的,遇上突厥人的追捕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完全是库达自己的问题。但话说回来,若不是受到突厥人的惊扰,可怜的“快步”也许还可以“撑”到巴格达,她就不必被迫和他同行,去吃那恶心巴拉的羊肉、误喝葡萄酒,然后跌进水里受了凉、起了酒疹,那么,她当然也不会住进这里,遇上哈伦——最后引起这场骚动……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库达怎能全怪她呢?
现在他肯定不会再理她了!
不知怎地,莫离万分难过,坐在床上,唏哩哗啦的哭了起来。
第四章
她真的好久都没哭过了。
从小和娘相依为命,在她记忆所及,娘几乎是天天愁容满面,日日盼望爹爹归来,所以养成她天天都必须保持精力充沛的神采逗娘开心,不厌其烦地聆听早已述说过无数次有关爹被征召打仗的点点滴滴。十六岁那年,娘去世时,从来不哭的她,第一次尝到被亲人遗弃的滋味而痛哭失声。
尔今,她竟然就这样哭了起来,是因为……感到自已被……“拋弃”?
这种感觉和娘去世时一模一样。
可是她和库达只不过是萍水相逢,怎么可能对他产生这么大的依赖感?库达的喜怒哀乐又关她什么事?不过莫离还是不得不承认她很在意他生气了的事实,无奈她做出如此“天怒人怨”的事来,该怪谁呢?或许该是他们分道扬镳的时候了,总比到时候被他“扫地出门”要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