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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相大喜 第11页

作者:橡果

洛廷轩在他怀中默然不语,但不觉现出久违的女儿姿态,咬了咬下唇。半晌,她终究只能狠心反驳,“历来江湖术士之言,子虚乌有者居多,你何必当真?”

沉湛笑了,“我没有当真。我这个人一向是买卖人的天性,凡事不管规矩和旧习……”他放开她,扣住她的双肩转过来,然后一手倒指向自己的胸口才接着道:“只遵从自己的心和感觉。”

他的眼里闪着柔情和一丝志在必得的光芒,她忙扭过头,面上虽清冷无波,心裹却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我说过了,那日你的、你的救命之恩,我会记在心上……你走吧。”

“不,我知道你这是违心之言。”他笑着摇头,负手退后了几步,“天子朝堂内本来就全是战战兢兢、中规中矩之人。”说罢,他望着她,脸色却突然变得一丝沉痛,“你年纪轻轻,又是一个女孩子,能做到贵为宰相的地步,这其中的艰难困苦……恐怕连我都难以想象。”

他的话触动了她内心的隐痛,一时几乎站立不稳。

为官之道,本来就需磨灭自己的性情,为天下苍生计而弹精竭虑,纵然她非女扮男装,日日早起侍君便已是一桩极苦极重的差事,而她的女儿身自然更是为她增添了数不尽的烦忧。

人人都会言“如履薄冰”,但这其中的滋味,真正能参透的又有几人?

洛廷轩长长的睫毛微微扬了摄,重新抬眼看着面前的人心里却苦笑不已。

和自己比起来,他岂非更像天边的一朵流云?自由自在,随心所欲。但能看透自己的,天下之大,竟只有此人。

这时,忽然有人在外叩门,“相爷,派往南方诸省的密探回来了。”

她勉强打起精神,抢过去开门,“把信给我。”

“是。”管家老莫恭敬地把手中几封火漆信笺呈上去,“一共五封,相爷您点点。”他边说着,眼睛边不由自主地藉机往书房内瞅,在心里纳闷得很。

怎么平白无故,相爷会让外人入府?这可是破天荒啊!

“你下去吧。”洛廷轩一接过信,目光就盯在其中一封上,目不转睛地转身关门,就连沉湛的存在也仿佛忘了。

她边走边迫不及待地拆开了那一封,一看之下,陡然双手颤抖不止,泪水涌出眼眶,滴湿了信纸。

“出了什么事?”沉湛皱眉步至她身边。

闻声她抬眼看他,泪眼迷蒙,一时之间只觉天地间无依无靠,惟有眼前人。

“我爹爹病了……”她情难自禁,主动倚入了他怀中。

看到她脆弱的模样,他心头亦觉一震,顺势紧拥住心爱的人,柔声劝慰,“别忙,信上说了什么?”

“我……”她欲言又止,终于下定决心,吸了口气后,慢慢说:“你已知道我的一半秘密,现在我把另一半也告诉你。朝野都知当朝的洛相是山东缉州人氏,年幼即丧了双亲,也无兄弟姐妹,孤身一人,其实这些都是我谎造的。我本生在浙江官宦之家,于钱塘江畔长成,我娘……在我尚未解人事时便染病饼世了,全赖我爹爹一人含辛茹苦把我和大哥养育长大,而他……”

说话间,她美丽的脸上又滑落一串泪,“他就是现如今的浙江巡抚——陆延龄。”

见她哭得伤心,沉湛的心里自然也不会好过。他从她的手中拿过信,只扫了一眼,便看到一行字——浙江陆抚台于五日前突发恶疾,四体骤乏,汤药难进……

“恶疾”二字令人触目惊心,他不由得皱紧眉。“紫瑄,你爹爹既然病势沉重,恐怕耽搁不得,你该回去见他,要不然……若真有个好歹,再后悔就晚了。”

在他心里,全然不顾朝廷的那些体制。

洛廷轩含泪点点头,“我恨不能即刻回去,但眼下却又寸步难行。我该如何向皇上请旨?”她倚在他怀中扬手一指,“只要一出了这个右相府,哪怕是走出这间书房,普天下的人都只认得这副皮囊是右相洛廷轩!”

她苦笑了下,又泪湿衣衫。“洛廷轩何许人也?他是个双亲俱亡的孤儿啊!苞浙江的陆抚台无亲无故,为何请旨去探他的病呢?何况依朝廷体制,一品大官纵然家中有难,父母撒手,皇上若不准许,一样可以夺情处理,就连想回乡守丧也办不到。”

沉湛听完气得咬牙闭了闭眼。

他一向都认为朝廷的许多体制,罔顾孝义人伦,简直混账透顶!

一阵夜风吹入屋内,带来丝丝凉意,洛廷轩回过神来,才发觉已到了该掌灯的时候。

她轻推开沉湛,走到自己的书案旁,忽然又慢慢说道:“我挂念着家乡父兄,每隔三个月便会派人去打听他们的状况,但怕此举时日一长终会被人发觉,就干脆连邻近四省都带上了,纵然对心月复也坦言闽浙和两江乃全国的钱粮命脉重心,我私底下对五省督抚的起居关切,也只是为了替皇上分忧。”

他听了,长叹一口气,目光幽幽,“口不敢言自己所想,脚不敢踏自己决定的方向。紫瑄,这样的日子你该过够了吧?”

她苍白了脸,猛地跌坐在书案后。“我已经回不去了。”

“你错了,”沉湛却摇头,“天下没有绝对的事。”

此时窗外夜幕低垂,屋内已越发暗黑,她在暗中抬眼看他,淡淡地问:“你是不是一直很好奇,当年是什么激得我敢欺瞒全天下的人,女扮男装去参加科考?”

“是。”他答得很快,也很诚实。

“是为了我大哥。”她幽幽而叹。

不待他发问,她又接着解释,“我大哥长我三岁,自小天资聪颖,我今日所有的学识皆赖他当初十数载的教导。可是那一年他上京应考,殿试之后不说一甲三元,竟连三甲都未挤进!回家后他性情大变,原本爽朗不拘的一个人,却变得终日沉默少言、郁郁寡欢。”

言及于此,她又忍不住潸然落泪,“我不相信是大哥才疏学浅,但爹爹为保家宁、避免惹祸,却宁愿说是学识不足,怨不得任何人!我那时年少气盛,一天夜里,带了身边的小丫头匆匆离家,扮男装来邑州参加第二年的恩科……

“也许是天佑,那次两位主考皆是清正无私的名臣,我金榜得中,又被先帝破例提拔,特赐为上书房行走。随后我曾派人暗中调查,果然上两任的主考利欲熏心,前三甲进士竟无一人没向他们行贿的……”越说到后面,她的语气却越淡然了。

说罢,她起身又踱至窗边,看着沉沉夜色,再也不置一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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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点了一盏灯,微弱的光亮仅能照及床沿。

洛廷轩抚着额坐在床边。

沉湛在她面前缓缓踱步,“惟今之计……你想去看陆抚台,最妥当且可行的办法,”他停住,目光望定她,“恐怕只有再向皇上讨差使下江南!江西、江苏、安徽和福建这四省皆与浙江相邻,随便择一皆可。只要你能离开邑州,就可以便宜行事。”

他思索下一步的计画,说了一大通。

岂料她听了却不见欣喜,只茫然地摇了摇头,“先别说了,我现在心乱如麻。”

“紫琼——”沉湛心疼地靠过去搂住她,柔声允诺道:“好,一切有我帮你设法,再给我几日的时间,我一定陪你回杭州。”

她心中却只惦念着爹爹的病,对他的承诺置若罔闻。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的神志陷入一片昏茫之中,任由沉湛抱到了床上。然后他也月兑靴上床,拥着娇躯轻轻抚拍她的背,像在哄一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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