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的少女白玉似的皓腕上端着黑漆托盘,上面有一只白玉雕成的酒壶,熏风和淡光下,托盘和酒壶黑白分明,相得益彰。
“快,把杯中的残酒倒了,替右相大人斟上这难得的佳酿!”
两名少女乖巧地替两人都换了新酒。
空气中顿时散发出一股清幽但足可使人醺醉的酒香。
洛廷轩忍不住举杯一闻,“这酒……”
宓谦忙讨好地谄媚,“右相大人,这酒名叫‘锦波香’,实是千金难得的佳酿,下官有幸得到小小一坛,一直珍藏着,今日正好敬献给右相大人品尝。”
“锦波香?”嗅着扑鼻的酒香,他回味佳酿的名号。
“右相大人……觉得这酒怎么样?”宓谦此时倒真是人如其名,巴巴地看着眼前的年轻宰相。一脸谦卑。
“好,那我尝尝。”洛廷轩不疑有他,含笑一饮而尽。
岂料美酒落肚,他胸口随着酒液滑过一股异样的感觉,似余香回涌,馥郁芬芳,又似有焰火升腾,胸月复之间一阵灼热,绵绵相延。
他感到奇怪,努力一定神,不敢再多喝。
“右相!右相……您这是怎么啦?”宓谦突然吃惊地扔掉杯筷,绕过桌去扶住他。
洛廷轩被他搀扶着靠在桌边,只觉头脑昏沉、浑身发热,说不出的难受。“好酒易醉,我恐怕是不胜酒力……”他摇摇晃晃地想要站起来,姿态有如玉山将倾。
宓谦向左右递了个眼色,“来呀,右相大人醉了,快扶去清风阁里,让他好好歇息。”
上来扶持的,正是方才那两个送酒的少女。
美色和美酒不过一字之差,洛廷轩为官已有数载光阴,虽然昏沉,但心中仍自清明,挣扎着推开两个似水娇娃,向门外大声喊着,“小菱、小菱,快进来,扶我回去!”
原本等在花厅外的小丫头急忙跑进来,“相爷,怎么好端端的就喝醉啦?”
“右相大人——”宓谦一脸愧疚地拦在前面,“都怪下官不识右相大人的酒性便急子呈献佳酿,不过既然醉了,还请右相大人纡尊绛贵在下官的清风阁内暂作歇息吧,眼下再回臬台府,这一路奔波,右相大人可要受罪啊!”
小菱不敢插话,只睁着乌亮的大眼睛担忧地瞅着她家相爷。
他却决然地一摆手,“算了,我醉相不雅,不便在大人府衙中多做烦扰。”
说话间,洛廷轩体内的炽热越盛,俊颜泛出如女儿般的晕红,心头那一股突如其来的不安感回旋扩大,致使他跌跌撞撞地往前连走了三四步,“小菱,快扶我回臬台府!”唉,这才得晕晃回去了。
原想路途不远,加上低调行事,以致未乘自己的轿子来此,真是失算。
见他执意离去,宓谦也不敢强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走出后院。
此时,阎合和贺东林从花厅的屏风后绕出。
“抚台大人怎么不使计将他留住?”阎合皱紧眉,懊恼地摇头,“洛相下留下来,我特地挑来的这两个雏儿可就无用武之地了,原见的盘算岂不白白落空?”
“是啊,”贺东林跟着叹息,“眼瞅着那合欢酒他都喝下去了……”
看着他们俩懊恼加指责的言词神情,宓谦也不痛快了,恨恨地一甩袖,“哼!他是堂堂的相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说要回臬台府,本抚能有什么办法?!”
“算了,亡羊补牢,犹未晚矣。”阎合细长的眼眸一眯,又计上心头。
宓谦转身看向他,“怎么?”
阎合一脸肃然,冷冷地道:“请抚台大人尽速派人一路跟踪,合欢散的效力即刻便要发作。”他往旁边看了一眼,“洛相即便不享用我这两个雏儿,总是要女人的……”说着,他狠狠地一握手,神情冷鸷得无以复加,“只要他碰了不相干的女人,攥进手里就是咱们的把柄!”
第二章
沈记大茶庄后院的账房裹。
一室清静,茶香缭绕中,沉湛和老掌柜盘点完最后几本账目,正想站起身来,却见一个小伙计兴匆匆地跑进来,“掌柜的、掌柜的,东西找到了!”
随后跟进来的人沉湛也认得,一身月白色的蜀锦,那是天宝堂的二掌柜。
沈家产业大,所涉极广,几乎遍布各行各业,钱庄、茶号、酒楼、布庄、商铺,而天宝堂正是沈家在苏州本地的七大商铺之一,专门经营玉石买卖。
二掌柜笑眯眯地走进来,右手上还高捧着一只沉水木制的四方木盒。茶庄老掌柜忙起身相迎,不过他迎的不是一一掌柜,而是他手中的那只盒子。
“怎么样?”老掌柜睁大眼,问得小心。
二掌柜用左手轻轻一拍盒顶,“放心,我亲自挑了,这可是最好的。”
说罢,他把盒子递过去。
老掌柜接过来,忙恭恭敬敬地捧至桌案上,小心翼翼地掀起盒盖,“大少爷,您快过来看——”
“怎么了?”沉湛不觉失笑。
“您看,这是一只黑曜石雕的狐狸。”老掌柜把盒中的东西取出,小心地托在左手掌上。
“对,给少东家用的绝不能马虎,这可是我亲自挑来上好的货色。”二掌柜在一旁讨好地解释,“黑曜石最能避邪,用它所雕的狐狸历来具有化解不利桃花的功效。”
老掌柜把狐狸转给少东家,“大少爷,您就随身带着吧,以防万一。”
岂料沉湛听了,忍不住大笑,不屑地甩袖推开。
“不过是杂毛老道信口胡说罢了,你们当什么真?”他边说边往屋外走,“我累了,这就要回去睡个午觉,哪里会来什么桃花劫?”
眼睁睁地瞧着少东家离开,老掌柜不安地捧着石雕狐狸把手缩回,目光和二掌柜一触,忽然担心起来,“午时将过,很快就到未时了……”
沉湛从茶庄出来,独自一人,慢悠悠地步行在大街上。
“相……公子,公子,您当心点儿啊!”小菱一路不安地追在后面小跑。“哎呀,那是豆腐摊子,快拐弯!”
她好不容易追上跌跌撞撞低头疾走的主子,又赶紧回头吩咐跟在后面的四名守卫,“喂,你们四个走快点!要是公子出了事,我看你们哪一个吃罪得起!”
她正喝斥守卫,一时疏忽顾不了前头,转过拐角的洛廷轩却撞上了一个人。
“咦,兄台……兄台?”沉湛微皱起眉,用力把撞入怀里的人扶起。
“谢谢你啦!”小菱抢过来扶住自家主子,勉强陪笑,“我们家公子喝多了……喝多了。”
沉湛俊美的唇角噙起一抹笑意,点头表示了解。其实他不大相信小丫头的话,因为对方虽然两腮泛红,眼神迷茫,看上去的确像喝醉了酒,但他未闻到有什么醺醉的酒气,
洛廷轩陡然猛吸了口气,费力地甩了甩头,“小菱,快扶我回杨大人的府衙!”
“还回什么呀?”小菱情急之下,忍不住月兑口抱怨,“方才我在后面一路叫您,说您走错方向啦,您就是听不见,苏州城那么大,现在我都不知误走到哪儿了……”
“糟糕!”一听,他咬紧了牙。
胸月复之间的灼热感再度袭来,且一次比一次难受,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勉强定住神,朝四周扫视一眼,“快,我们去那家客栈……”话未及说完,他气喘吁吁地拖着小丫头就往前走,“我不行了……浑身不知为何难受得要命,活像被火炙烤一样!”
临近的那家南悦大客栈也是沈家的产业。
“兄台,”沉湛一时好奇,上前两步扶住他,“看样子你们是外乡人,我扶你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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