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堡,不留骆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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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镇平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他是真的病了?或是另有所图?也许,他该派人到临安探查真相。
楚向天边走边想,回到了房间。
骆问晓没有如往常一般迎向他,反而坐在梳妆台前一动也不动。
“问晓?”他微微纳闷。
“和叔今天有来过,对不对?”她轻问道。
听见她的话,楚向天脸色微微一变。
“是谁多话了?”
“这么说,和叔真的有来过喽。”她抬起眼。“他应该是要来找我的吧,为什么你没有告诉我?”
看来她是全知道了,那么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没必要。”
“为什么?”骆问晓不能理解;他们夫妻可以和平相处,可是为什么一提到骆家,他仍是这么深恶痛绝?!
“你已是我楚家的人。”他淡淡的说,仿佛这句话就代表了全部。
“但我姓骆。”
“嫁给我就不再是了。”
“血脉之亲是无法磨灭的。”
“出嫁从夫,你已是楚家人,不论生或死,都只能归于楚家。”
“你……还是恨……”骆问晓的声音破碎。
“不提骆家,我们可以快乐过一生。”
说着,他前进一步,而她随即后退一步。
“那是自欺欺人。”
楚向天停住不动,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既然在你心中始终都觉得骆家人是可恨的,当初你就不该娶我。我们之间若单纯的只有恨,至少不会如此痛苦。”
谤本问题没化解,再怎么平静的相处都是假的。纵然他心里对她存有感情,但两人之间永远有芥蒂存在;她不说,不代表她没有感觉,只是暗地里期望他会改变。如今看来,她是奢求了。
“你后悔嫁给我?”他的声音紧绷。
“不。”她清清楚楚的回答。“我从不后悔嫁给你,能够与你偕老,是我最大的幸福。”
“那就别再提任何会破坏我们之间感情的话。”
“让我们不快乐的不是我,是你。”她直直地望着他。“向天,只要你对我爹的恨存在一天,我们就永远不可能有真正的快乐。”
“我说过,只要别提骆家——”
“我也说过,那是自欺欺人。”
相同坚决的眼神再度对上,片刻后,哀愁涌上她的眉睫。
“我姓骆,我身上永远流着骆家的血液,这是不可能改变的。向天,为什么你要紧紧抓住不愉快的记忆,任它侵蚀你的生命、破坏你原本可以拥有的美好人生?”
“因为、那些事是真真实实的发生过!”他别开眼。
在他调转视线的那一刻,骆问晓真真确确的瞧见他的伤痛。那像是永远也无法平息般的伤痛烧灼了她的心,让她心痛不已。
她明白,说得再多也没用。除非他能真正放下心中怨怼,否则他们之间永远不可能真诚相处,而他待她……永远是交杂在爱恨之中。
“你……珍惜过我吗?”
“若不珍惜,不会与你成亲。”他迟疑一会儿才走向她,这次她没再退后,任他搂住了自己。
她扬起一抹凄清的笑。“但这份珍惜,却不足以消除你心中的恨与怨,对吗?”
“问晓?!”他皱起眉,隐约感觉不对劲。
骆问晓将脸埋入他怀里,双手紧紧攀住他,汲取他身上的暖意,因为她突然觉得好冷好冷。
“向天,我真的很爱你……”交托了身与心,她的感情,早已涓滴不剩的投注在他身上了。
楚向天一颤。“我知道。”
骆问晓掉泪了。
夫妻关系,可以因成亲而立,在一纸休书中废止;但父女不同,只要她活着一天,血缘之亲永远都不可能断。
她希望解开他心中的怨,希望他能放下过往的恨,但她终究失败了。
她双肩轻颤,不言不语的模样让楚向天有一些担心。
“问晓?”她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
“向天,我好冷……”她声音哽咽,益发颤抖地道。
“你病了吗?”
忘了刚才的坚持、忘了所有的争执,楚向天抱起她往温暖的床上去。
“你躺着,我找大夫来看你。”说完,他急着就要去找大夫。
“不要!”她紧紧抱住他,抬起泪痕斑斑的小脸。“不要走,我……我没有病,你陪着我……不要走、不要走……”
旧痕犹在,新涌出的泪珠又不断滑落,她只是楚楚可怜的瞅着他。
“好。”楚向天搂着她,也月兑鞋上榻。
她的泪,令他乱了方寸,他轻吻着她,一举一动都含着浓浓的心疼与安慰。
他的神情不再冷硬,柔了嗓音低喃着:“问晓,别再与我争执了,好吗?只要安心当我的妻子就好。”
回应他的,是她不停掉落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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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
云飞絮偷偷望着饭桌上那对沉默进食的夫妻,她不在他们面前晃的这几天,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先说说她那个漂亮的师嫂好了。一双又红又肿的眼,明显就是哭了一夜后留下的“铁证”,而那张俏脸更是苍白憔悴,整个人像是失了魂般,有一口没一口的扒着饭,菜却完全忘了夹。
再说说她那个师兄。他是没有多憔悴啦,可那眼神也是黯沉的,眉宇之间更写着大大的“愁”字。只不过他还能正常的吃食,并且关照到身边那个忘了夹菜的妻子。
这种样子,既不像吵架,也不像两个人已经到了相敬如“冰”的地步,那……更不可能是正常夫妻会有的样子吧?!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
原本打算对师兄提起的“私事”,看来得缓一缓了;她还是先弄清楚这对夫妻到底怎么了才是真的。
用完早膳,楚向天照例往如意楼去处理公事,走时不忘交代妻子回房补眠。她几乎哭了一夜,也让他陪着她一夜没睡;他是练武之人,一夜未睡并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但她不同,他不愿她伤了身子。
这情形看得云飞絮更加胡涂了。
这哪像闹别扭的模样?但他们之间确实有问题,她该怎么找出症结所在?
师兄看来心情不佳,这个时候去问他不会有什么结果;同为女子,她相信师嫂那儿会比较好下手。但是师嫂眼睛已经肿成这样,要是她再去追问,难保不会让人家哭得更严重。
云飞絮左右为难的想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由骆问晓那儿下手。让师嫂先休息一个早上好了,等过了午膳时间,她再去拜访“向天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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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天空很晴朗。睡了一个早上,骆问晓的精神已好了许多,用过午膳,她单独在向天居的花园中散步。
“嫂嫂。”云飞絮笑着走向骆问晓。
“是你呀,小絮。不忙吗?”她笑了笑示意。向天每日都有公事得处理,而她身为二堡主,也是忙的。
“不忙。”云飞絮的笑容宛若灿阳,不带一丝忧愁与勉强。“堡外的公事有师兄和莫大哥顶着,我只需要看着堡内的小事就好。”
这样说其实太谦虚了。若对楚云堡没有相当程度的了解与熟悉,她又怎么能专挑众人疏忽的小地方补全,让楚向天与莫算没有后顾之忧。
骆问晓瞧着她,若有所悟的笑了。“园子里太阳大,我们到亭子里坐会儿。”
“好呀。”云飞絮从善如流,两人并肩走向花亭,一同坐了下来。
“你是特地到这里来找我的吧?”骆问晓开门见山地说。
云飞絮也很直接的点头。“对呀,我是特地来找你的。”
她的直爽,反教骆问晓怔了一下。
“我很好奇,你与师兄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事?”
“没什么。”她闪避着问题。
云飞絮正色说道:“嫂嫂,或许你会觉得我多事,但师兄就像我的亲哥哥一样,他的事我无法不关心。我不懂,前些天你们还说说笑笑,为什么今天却突然变了,各自心事重重,你哭得很惨,师兄的心情也没好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