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抑下愤恨,她搜寻着礼服准备离去。
不!罗伦深神明白她言出必行的决裂,说什么他也不愿意蕾庭饱含嫌憎地走出他的生命。
他抢先一步拿起了压在貂裘下的礼服,一言不法地递过去,蕾庭伸手来取的一瞬间,他狎然扣住了他的手腕,可是蕾庭的动作比他更快,反射性地举起匕首,直刺他的咽喉要塞………
“啪!”匕首掉落,鲜血染红了罗伦的衣袖——他惊险万状地躲过足以割断咽喉的一袭,以左臂为肉盾,右手挥落了匕首。
血汩汩地由他左腕渗出,蕾庭怔然失神,脸色发白。
“弑君!”她范下大逆不道的罪名……
他捉住了她的手腕,“你误会了!蕾!”
她茫然呆立,他……在说什么?血……对了!他得叫人来。
“你放手!”蕾庭回过神来,挣扎着想摆月兑他的箝制,“你流血了,我得去叫医生……”
老天!她作了什么?
“无妨,“他执拗地扣住蕾庭的手腕,“你得先听我说!”暗红色的血液缓缓流出——伤的不是动脉,他无所谓!
“不!你会死掉!”这么多血!蕾庭惊惶狂乱地想。“罗伦,求求你!你的侍从呢?为什么没有半个人?”
啊!她的冲动、莽撞,不知闯了多少祸!后悔自责的蕾庭几乎快流下泪来。
“蕾,你冷静点!”他提醒她,“这种意外不该让第三者知道。”
血滴落在雪白貂裘上更显得触目惊心,蕾庭快崩溃了。“我不管有多少人会知道!你怎么能这样冷静?如果你只是为了谴责我的良心而不立刻止血,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他让步松手,“帮我包扎伤口,不准走!”
值得庆幸的是,枫林小筑原就是罗伦祖父颐养天年所设计,橱柜里不乏疗伤的药品。
沉寂笼罩着席地而坐的两人,蕾庭默默地为他敷药裹伤,早先的暴怒激动已消逝无路。“同样的地点,”罗伦打破沉寂,吓得她一震。“你向我道别远游,象鸟儿振翅而飞……你的一句话决定了我们两人的命运。”
她愕然抬头看着罗伦,脸上泪痕虽干,睫毛仍带湿濡。他在说些什么?
“苍天为鉴!我试过无数次想把你逐出我的生命,我真的试过了!”他抑郁地吐了一口气,“但你就像奔流在血液里的毒素,除非流光了最后一滴血,否则它永远存在。”
如果爱与很是一体两面,那么他应该是恨到极点了。
“你总是一心想与男子争强好胜,让我在后面追赶你的影子……”他的声音黯哑,陷入回忆中。
她或许卤莽单纯、不解情事,但决不是愚钝之人,罗伦的寥寥数语如雷霆万钧,震醒了她一向懵懂的感觉。
“不要再说了……”她的双唇因震惊而微颤,她害怕听到一个存在已久的事实,更害怕可能发生的后果。
多年的苦心压抑全在此刻瓦解,他决定一吐胸中郁垒,“你从来不看、不听、不去思考,只是灿烂微笑,不管我的心情有多么痛苦,轻而易举地用‘不懂’来搪塞!蕾,你没有心!”
“不要再说了……”她掩住双耳,猛烈摇头,几乎是尖叫出声。
“你知道吗?只要那一天你给我不同的回答,我绝对不放你走!即使冒着千夫所指、万民唾弃的不蹉,我也会背悔已成定局的婚礼。”罗伦的黑眸狂野炽热,语气中的苦涩与尖锐令她瑟缩。“你想了解我是如何由堆积如山的名册中圈选皇后的吗?我和……”
“罗伦!”她惊惶哭泣,打断他的话,“求求你!别说出无法追悔的气话。够了!你会伤害到无辜的人啊!不要……”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他们已经不能再改变什么了。
眼泪像雨点般落下,从她出生到现在,哭泣的次数与眼泪的总和还不如今晚来得多……他的心疼得都快碎了!
太勉强她了!早知道她还是个孩子,不该这么逼她的!
罗伦闭上双眼,只觉得眼眶灼热,强咽下所有的苦涩,沙哑地开口:“忘了吧!你刚刚所听到的,只是一个醉鬼所说的醉话……”他不想再惊吓他的夜莺。“明天起就让一切恢复原状,我们依然是朋友,好吗?”
“我……”蕾庭茫然摇头,不知道自己能否做得到……“朋友?”不可能再一样了!
她的眼光落在罗伦受伤的肩膀上,羞惭欲死。
“别这样!这是我活该!我没资格那样对待你!”他伸手想要抚摩她的头发,却又迟疑地缩手。
“回去吧!”他轻声说道,“夜深了……”
拾起掉落地板的礼服,他为他的夜莺披在肩膀上;他双手所传递的暖意与力量令蕾庭僵直,罗伦呼吸的气息吹拂在她的颈背上,她没有勇气在回头,在他松手后便飞奔而去。
年轻的王颓然坐下,以手掩面,独自承受相思的啃咬。
须臾,他恢复从容冷静的神情,拿起书桌上的黄铜纸签往玻璃窗抛去。
刺耳的破裂声响划破了午夜的宁静,呼啸而过的寒风像极了造物主的叹息……
银色锋芒由地板缝隙泄出,他拾起被遗忘的匕首搽拭干净。
年轻的亚德兰王闭目养神,等候着天际渐露曙光。心中筹谋的是,他必须掩饰手上的伤……
第六章
陛下受伤了!
才刚睡醒的皇后从女官口中得知这个消息,方寸大乱。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陛下人呢?伤势严不严重?”她急急地问。
“皇后别慌,不碍事的。”执事女官安抚心焦的皇后道。
稍微定下心来的皇后转而追究侍从责任,移驾到帝宫兴师问罪,首当其冲的自然是杰明。
“你是怎么当差的,居然让陛下自己开窗伤了手?亏你还是陛下跟前的得意人呢!”她厉声道。
“杰明该死!”精明谨慎的杰明长跪在地上,不敢多言,什么错都认了。
明明是贵人之间的感情纠纷,不干他的事,却连累了他出丑受责,唉!为了陛下,委屈也只有往肚子里吞。杰明心里有数,事情经过决不像陛下说的那样单纯——陛下酒后躁热烦闷,跟前又正好没人,所以才自己开窗想要透透气,孰料失手打破玻璃窗,割伤了手臂——这番说辞是要维护谁,主仆两人心知肚明。
既然要帮君王圆谎,少不得要受点薄惩。跪得脚酸腿麻的杰明直到罗伦回宫后才获赐起身。
了然于胸的罗伦替无辜受罪的侍从求情,“所有的过错都是我一人引起,原是小事一桩,皇后若因此责罚他们,不就彰显我的无能吗?连开窗都会割伤自己的手,徒惹人窃笑暗讽罢了。”
犹有余愠的皇后闻言转怒为笑,“陛下太过宽厚了。既然如此,我也不必枉作恶人……”她转向杰明道,“起来吧!”
“多谢皇后。”杰明叩头起身。
一直到当天夜里私下独处时,为罗伦更衣的杰明才忍不住嘟囔两句:“这么蹩脚的理由,恐怕也只瞒得过皇后一人……陛下还不明了吗?那些奴仆、女官那一个是好缠、好骗的?”
他的目光落在罗伦突然多出来的贴身匕首上,夸张地叹了口气。那位男装丽人的脾气呀!也太烈了些!
“我知道你受委屈了——别再多言!”窘迫的罗伦沉声警告。
“杰明知道。”他急忙表态。
打是情、骂是爱?象这样过火的动刀动剑,成何体统?杰明不以为然地摇头。
三天了。
情思恍惚的蕾庭蛰居家中,不敢面对现实,也不想去解析这段早已有脉络可寻的情愫。罗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