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紫握紧双拳,表情狂野。“对!我忘了“情妇”的职责就是要听话!”
“郁紫,”罗观岳颇有耐心地继缤安抚她,“别钻牛角尖。人生得意须尽欢,忘了它!看是要逛街购物,或是听音乐会什么的,开怀去玩,别再想这件事。等会儿我叫谢秘书再送点钱给你。”
“我不要!”怒气在郁紫体内引爆,“钱!钱!钱!你以为什么事用钱就可以解决吗?你以为我要的就是钱?”
罗观岳快失去耐心了,他不反对女人使用耍赖撒娇的甜蜜小手段,却很不喜欢女人发脾气的要胁态度。
“除了钱,我还能给你什么呢?”他的微笑冰冷,语气却柔和。
“你根本就不了解!她伤害的是我的父母!”郁紫愤怒地说:“你也不晓得、不相信,我跟你在一起要的不是钱!”
“喔?”他漫不经心地回应。
“你是一个吝蔷的人!”郁紫情绪激动地哭了出来,“你从来不曾注意到我的感觉,不管我有多么崇拜你、仰慕你!你……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在你眼底,我只是一个为了物质条件而出卖的妓女,像张莎萍一样!”
她痛哭失声,突然间,宽敞的士卧室变得狭隘得令人感到窒息,长久累积的委屈与伤痛在瞬间爆发出来,“我为什么要爱上你?你只是一个冷血的混帐糟老头!”
所有的不快与不耐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果他不能分辨出直实与谎言,那他就不配姓罗。
罗观岳漾开笑意,“冷血的混帐糟老头?嗯,相形之下,我以前的商场敌手实在很没创意。”
郁紫倒抽一口气,脸上泪痕斑斑,她刚刚说了些什么?
“还愿意爱这个糟老头吗?”他略觉瞥扭地使用这个数十年未曾说过的字眼。
“喔!罗!”郁紫飞扑到他怀里,紧紧地拥住他,“我只剩下你了,这世界上除了舍弃我的父母以外,再也没有人像你对我那么的重要!我只剩下你了!”
“我知道!我知道!”罗观岳轻轻抚过郁紫乌黑滑顺的发丝,喃喃安慰她。
“我爱你。”梨花带泪的郁紫信誓旦旦。
罗观岳感到内心深处有某种情憢正在蔓延,他闭上双眼,刻骨铭心的恋爱他也曾有过,只不过那是许久许久以前的记忆,属于年少的轻狂。
如果“爱情”是一场斑明的骗局,他愿意也希望郁紫能高明不出差错地欺骗下去。
“我也爱你。”他忘情说出。
怀中的少女与多年前的另一个女子影像重叠,罗观岳不敢确定自己所倾诉的对象究竟是谁,也许两者兼而有之,他悠然想道。
第二章
姊姊走了,封闭了家中的欢笑与阳光,留下一室的萧索悲凉,家,不再是记忆中的温暖景况。
原本就有几分迂腐儒气的姜德承受到郁紫离家出走的打击后,对馨白的管教更加严厉。
“馨白,把辫子扎紧!看你头发散乱成什么样子!”
“女孩子家坐要有坐相,走路要端庄,别蹦蹦跳跳的!”
“谁准你跟同学去逛街、看电影?爸爸不是教你放学后马上回家吗?你为什么不听话?”
两年的时间很快就从指缝中溜走,馨白考上口碑不错的商专,个子长高了,曲线也变会得玲珑,小女孩在时间的魔法下蜕变为亭亭玉立的美少女,这使得姜德承更加担忧不安。
曾经有不谙内情的男同学打电话来请教功课,却被姜德承骂得狗血淋头,吓得急忙挂电话。怒气未消的姜德承更把过错记在馨白身上,连骂带训地数落么女一顿。
素性纯良的馨白含泪忍受莫须有的罪名,不敢反辩一词。
当同龄的少女忙著打扮自己,吸引异性眼光的时候,馨白的十六岁却是黯淡而晦涩的。她以一种不近人情的冷漠拒绝了所有男孩子的追求,甚至连同龄的女性朋友也没有,在她们眼中,姜馨白是一个乏味无趣的怪胎,偶尔心血来潮想邀她逛街出游时,也因为门禁森严而无法同行。
叛逆期的火花未在馨白身上迸发过,她的生活是一成不变的苍白和空洞。
唯一能在她平静生活激起揰漪的,是和姊姊之间的秘密通讯这是瞒著父亲的大事。跟随罗观岳游遍世界各地,郁紫决定在香港落脚,以“如夫人”的身分公开露面,也被社交圈所承认。
由郁紫托人传递的讯息中,馨白知道姊姊过得很好,也不吝惜对娘家的经济援助,固定汇款进程思兰的帐户内,不知道暗中资助了姜德承多少漏空:粗枝大叶的姜德承却浑然未觉。
姊姊的青岛使者为馨白闲散了另一扇窗户,也为她静如止水的生活注入一丝沁凉活力。
闷热的夏天今人心浮气躁。放学前的一阵骤雨并没有驱散暑意,反而使人更加不厌烦,高温潮湿的气候让行人汗流侠背,好不容易挤上拥塞的公车,动弹不得的馨白努力在手脚交缠的人群中觅得一个拉环,不至于在公车行进时东倒西歪。污浊的空气几乎令她窒息,随著温度的升高,汗臭、体味一波波袭来,窗外的点点雨滴打在车厢上,发出轻响,提醒了车内的人群“立困愁城”的滞涩感受。除了司机老大播放的广播节日外,如受酷刑的乘客们不发一语,车厢内的空气稀薄,气氛紧绷。
距离下车地点还有两站时,馨白再也受不了了,她按铃下车,逃离水泄不通的公车,长长地叮了一口气。
原本逐渐发黑的视觉开始恢复清明,她深吸一口潮湿霉腻的空气,决定淋雨回家。
绵绵雨丝温润地落在馨白的发上、衣裙,迈步走在红砖道上的馨白觉得海阔天空、无拘无束极了。
右侧是正在兴建整理的公园,左边是呼啸而过的车辆,在确定没有人会听见的情况下,馨白引吭高歌,唱的是一首充满童趣的“蜗牛与黄鹕鸟”。
她唱了一周又一遍,心里莫名所以的感到快活。也许是因为逃离了那充满乌烟疗气的公车吧!她自我分析。
阿门阿前一梁葡萄树
阿女敕阿绿地刚发芽
蜗牛背著那重重的壳呀
一步一步往上爬阿树
阿上一只黄鹤鸟
阿嘻阿哈池在笑它
葡萄成熟还早得很呀
现在你上来干什么?
阿黄阿鹈鸟你不要笑咦?雨停了吗?馨白纳闷地唱出最后一句等我爬上它能成熟了不对呀!馨白看见脚迸的水滩仍有点点雨滴落下。
她抬头望夫,看见的是一支黑雨伞,一声低沉的嗤笑声由馨白背后逸出,她猛然转头,望进一双温柔漆黑的含笑眼眸。
“是蜗牛还是黄雕乌?”罗骏逸轻柔地问。
馨白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嫣红的形霞爬上双颊。
“罗大哥!”她又是惊喜又具羞惭。“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刚过二十八岁生日的罗骏逸是罗观岳亟欲栽培的远房侄辈,他谦冲温和,行事谨慎明斯,其得罗观岳信赖倚重,这两年来,馨白与姊姊全都靠罗骏逸做青岛使者传递消息。
“讨厌!你都看到了?”馨白涨红脸问。
“看到了什么?”他故作不解,笑窝隐约浮现。
他到馨白学校门口时,校内学生早已走了大半:估量著馨白的通车时间不短,心想应该可以在下车地点等到她。一路风驰电掣地赶来,却在离她下车地点还有一段距离的公园预定地路旁看到她,一个人悠哉从容地在雨中漫步。
这就是年轻吧!十二岁的代沟……感染到这位“雨中精灵”的愉悦,罗骏逸舍弃了舒适干爽的宾士轿车,拿起后座的预备雨伞与馨白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