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好的回忆。”他摇头,微笑。“而是回忆很美好,我想封存起来,从此放在心里永远不要忘记。”
“很美好的回忆?”她的心一沉。
罪恶感再度袭来,她是否正在利用他美好的回忆诱骗他?
早上吃完早餐后的幸福感已经渐渐消失了,不但如此,她心中甚至渗进了悲哀的感受。
她把麦司彻拖进这场骗局里,老天呐,也许将来,她会是他生命中一段最丑陋的回忆!
在别人的回忆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她根本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件事,而此刻,她一点都不希望自己成为麦司彻人生中一段丑陋不堪的回忆。
她想喊停!想重新来过!
麦司彻并不知道亚荔此刻心中的挣扎,他的目光投向车窗外海面的极远方,思绪随着海浪起伏不定。
被军校勒令退学的那一年,阳光也是如此灿烂……
安静的沙滩只有海潮和风的声音,阳光洒在海面上,像在一片柔软的蓝绒布上缀满灿烂的宝石。
麦司彻抱着足球坐在枯树干上呆望着海面,眼前这幅美景对他来说只是一种孤单和寂寞的颜色。
他用力把足球丢进海里,潮水又慢慢将足球带回了沙滩,他不打算捡回来,冷漠地看着足球在海面上漂流浮沉。
本来今天他应该搭飞机启程前往美国西点军校,可是他却带着一身的伤,独自一人坐在海边。
进不进美国西点军校他其实并没有那么在乎,辜负父亲对他的期望才是最教他惴惴不安的。
从小,他就习惯服从军人父亲的命令,在父亲的军令下念了一年军校,他成绩好,很自律,应该做的事会自动完成,表现从来没有令父亲失望过。
由于他在校成绩、日常生活表现、体能测验等都非常优异,校方便抢选他前往美国西点军校就读,没想到他因为一场足球比赛所发生的打架意外,断送字他的西点军校之路。
不仅如此,被他打伤的男学士家长还动用关系找来了政客介入,要求军校惩处他,让他遭到军校勒令退学。
案亲的暴怒,让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好像从此毁于一旦,再也没有希望一样,心里不禁浮起一股无所谓的自弃和悲哀,一个人从台北跑到花连来投靠外公、外婆。
“喂,小朋友……”
一个女人呼唤的声音,把他从冥想中唤醒,他不认为是在叫他,但还是不由自主地把头抬起来,循声望过去。
“小朋友,你在海边坐了一个下午,肚子饿了吧?我刚炸好了一盘薯条,你要不要来吃一点?”
一个年约三十左右的美丽女子扬手朝着他喊。
真的在叫他?麦司彻皱了皱眉头,把头转回去继续面对大海。拜托,他才不是小朋友!
“小朋友,你怎么不理人呢?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美丽女子走向他,柔滑乌亮的发丝在海风中翻飞。
“我已经十五岁了,不是小朋友!”
他没好气地站起来,想以比她高一个头的身高优势让她知道他不是小朋友。
“十五岁了呀……”美丽女子温柔浅笑地仰望他。“我十八岁时你才刚出生喔,虽然现在长得比我高,但是在我的眼里,你就还是个小朋友呀!”
麦司彻垂眸看她,只觉得她的肤色带着病态的苍白。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好了,以后我就叫你的名字,不叫你小朋友,好吗?”她微笑地问。
“我叫麦司彻,司法的司,贯彻的彻。”
“噢,那我叫你阿彻吧。来,我刚炸了好多薯条,院里的爷爷、女乃女乃吃不多,你来帮忙吃一点吧!”
她伸手牵住他,像人人牵小孩的手势,但身高上明明是他比她高。因此让他感到很困窘。
“我该如何称呼你?”
他没有被一个女人这样牵过手,尴尬得立刻抽回来。
“我叫安静薇,你叫我安阿姨好了。”
她以为他害羞,不肯跟她走,所以又伸手去牵他。
“你没那么老,我不叫你阿姨。”
这次他没有抽回来,由她牵着,朝海岸上一幢原木屋走去。
“你好可爱。”她回眸笑望着他。“那就叫我静薇姐吧。”
静薇姐……
这个称呼从此在他的少年时光中占有了一席之地,甚至成为了他在爱情方面的启蒙老师,让他一度陷入无法自拔的迷恋中。
这段迷恋期长达两年时间,当她突然消失后,他从此跌进了一个无法痊愈的悲剧里,此后没有女人能够走进他的生命……
第3章(1)
海面上闪着粼粼波光,背景是一片天光云影,美丽的海滩应该也是此幅美景的主角之一,但是麦司彻和亚荔并肩站在海堤上,看见沙滩上只剩下石块和土堆时,只感到眼前的天然美景遭到了最丑陋的破坏。
“以前这里的沙滩是一大片柔软的细白沙。”麦司彻指着如今堆满了消波块的地方说。
亚荔满脸讶异。“那些沙呢?怎么现在都不见了?”
“被海水带走了。”他缓缓地说。“几次地震和台风之后,沙滩就慢慢被掏空,几百公尺的沙滩慢慢消失不见了。”
“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亚荔无可奈何地叹口气。“也许大海哪天心情好了,又会把沙子送回来。”
麦司彻转头看她,被她那种带着天真的说法感动了。
“那边的海湾处原本盖着好几幢木屋,里面住着在海边养老、养病的人,不过现在海岸线一年一年被侵蚀,住在那些木屋里的人也都搬到别处去了。”他沿着海堤往海湾的方向走。
“你要找的朋友,原本是住在那些木屋里的吗?”
亚荔跟在他的身后,不由得想起母亲,心情有些复杂。
“对,她在这里养病。”
走到前方一处缺口,他转身轻轻扶住她。
“他生的是什么病?”她小心地跨越那处缺口。
“我不知道她到底生了什么病,只住了两年她就离开了。”
她离开之后,他彻底变成一个忧郁的十七岁少年。
亚荔推敲着他的话,发现他所说的都和她对母亲的了解吻合。
她记得十岁以后就没有再见过母亲了,因为爸爸老是对她说妈妈受不了吃苦,所以决定遗弃她去找个更有钱的男人嫁,因此,连母亲被送到花莲海边养病,她都没有去探望过她一次。
她不确定这里是不是就是母亲曾经住饼的地方,但是麦司彻已经隐约让她肯定这里就是母亲曾经住饼两年的地方了。
“他是男人、还是女人?年轻人、还是老人?”她想要更多的线索。
“比我大十八岁,她现在已经四十八岁了。”
他其实常常会想像此时的静薇姐已经变成什么模样?即使已经老了,想必也会是最有气质的老美人吧?
亚荔深深吸气,继续采问。
“你知道她后来搬去哪里了吗?”
“新加坡。”
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的国家。
然而对一个才十七岁的少年来说,已经是一个绝望的距离。
亚荔怔然出神,所有的线索全都指向她的母亲,答案呼之欲出了。
两人走到了海湾,麦司彻伸手向她,扶她跳下海堤,接着顺势牵住她的手没有松开,慢慢地朝建在海湾上的木屋走去。
他的举止看起来似乎很自然,但是亚荔只觉得紧张无措,尤其是他掌心传来的热度,让她感到迷乱炽热。
“你去新加坡看过她吗?”
海风徐徐,吹不散她脸上的潮热。
“没有,我和她的关系并没有熟悉到可以登门拜访的程度,而且当年我才十七岁,追到新加坡去看她,她的家人应该会吓坏吧?”
在静薇姐的眼中,他始终都只是一个孩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