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禹深深抽息,这个年轻俊美、双眸清澈明亮的男子就是咸宁帝!
她的指尖不自觉地微微颤抖,这一个月来她想象过许多咸宁帝的样貌,然而亲眼所见后才发现与她心中所想的完全相反。
她以为他应该是壮硕粗犷的,没想到他身材纤瘦颀长;她以为他是严肃老成的,没想到他温柔尔雅;她以为他会是目下无人的,没想到他的双眸竟然如此的……天真无邪!
真是不可思议,一个已成年的男人,而且还是个当了八年皇帝的男人,怎么可能还会保有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眸?
在应天禹几乎是以一种震惊的情绪在打量着元狩的同时,元狩也迅速将她打量过了一回。
常善公主的天姿国色果然没有令人失望,尤其在刻意的精心打扮下,让她看起来更为明艳动人。
不过,元狩自小就是在充满美女的后宫里长大的,并不容易因为一个女人的容貌而心动倾倒,常善公主美是美,也还不至于让他看傻眼,倒是在掀开轿帘那一刻听见了她所说的话,让他看穿了她的虚张声势。
“常善公主,欢迎你来到天凤皇朝。”
他微笑地伸出手,等着接她下轿。
应天禹实在无法想象连说话都如此温柔动听的男人,竟会是国势强大到令邻国胆怯、无数小柄臣服的天凤皇朝帝王。
她缓缓伸出手,轻轻放在元狩的掌心上,当一脚踩在厚厚的红毡毯上时,她高高地昂起头,感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怦怦剧跳。
双头凤钗在她高耸的云髻间高傲地伸展着,镶钻的金步摇垂在她的前额,闪耀着点点星光,白皙的脸蛋淡淡敷上一层胭脂,柔美得令人屏息,而最光彩炫目的是她身上那一袭用金线绣满凤凰的红色嫁衣,令站在红毯两侧的文武百官们一个个看得张口结舌,发出一片惊呼之声。
应天禹挺直了背脊,瞳眸中仿佛射出五彩的光芒,挑衅似地望向所有冷漠嘲弄的目光。
当所有人都认为她自骄自矜的神情既嚣张又不敬时,只有元狩知道她的双手颤抖成什么样子。
元狩轻轻握紧了她颤栗的指尖,深深凝视她一眼,那眼神像是看穿了什么,只是没有说破。
第3章(1)
掌灯时分。
元狩靠着一堆软垫,右肘支在御案上,懒懒地撑着头。
“龙纪皇朝不是听说国库空虚了吗?居然还送了这么多礼来,何必打肿脸充胖子呢。”
他轻轻合上琳琅满目的礼单,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啜饮。
“龙纪皇朝想跟我朝交好,想必以为这样的笼络手段就会有效果。”礼官的口气几近轻蔑。
元狩淡瞟礼官一眼。
“收了这么多厚礼,我朝若不还礼也说不过去。”他提起笔,飞快写下几行字。“金、银、绸、缎、珍珠、玉石、茶叶、酒,多挑些稀有名贵的回礼,尽快办好,去吧。”
他盖下御印后,礼官立即捧起墨迹未干的圣谕,低着头退了出去。
海信这时捧着一只银方盘走了进来,盘中整齐地排列着五支牌签,每支牌签代表一个妃嫔,元狩翻了哪一支,当夜就由那一位嫔妃侍寝。
按照元狩以往的惯例,他几乎看都没有看那些牌签一眼就撤下去了,但是此时元狩看见原本的四支牌签新加进来了一支,上面写着『常善公主』,不禁想起应天禹那双闪着挑衅光芒的眼眸,还有被他握在手中时颤抖不已的冰凉手指,他的唇角微微泛起了笑意。
“皇上,今晚要召见常善公主吗?”海信轻声探问。
“不用。”元狩起身走到他专门用来作画的御案前,一边说道:“常善公主一路长途跋涉,今晚就让她好好歇息。”
“是。”海信捧着银盘正要退出去,元狩忽然叫住他。
“海信,给常善公主安排的玄微宫她还满意吗?”
海信想了想,摇摇头。“回皇上的话,常善公主并没有多说什么。”
“服侍她的宫女都安排好了吧?”他边说边把几日前还未完成的画作摊开来。
“是,八名宫女都已经叩见过常善公主了。”
“嗯,下去吧。”他漫不经心地挑选着画笔。
忽然,寝宫外传来一阵喧哗声,元狩微愕,抬头看了海信一眼。
“皇上,奴才去瞧瞧怎么回事?”
海信脸色微变,连忙转身走出去。
元狩疑惑地侧耳倾听,夜里十分寂静,喧哗声隐隐约约传进了他耳里,疑似是常善公主的说话声。
“……我真的有重要的事见皇上……”
这常善公主到底想干什么?刚到这里的第一晚就直奔他的寝宫,龙纪皇朝的公主们不会这么不守规矩吧?
他慢慢踱出寝宫,听见海信压低声音安抚着常善公主。
“皇上没有宣召,不能见公主,这是后宫的规矩,公主有什么事等明日一早奴才禀明皇上以后再说。”
“皇上现在就在里面,你只要进去跟他说一声不就行了吗?明明现在就能解决的事情呀!为什么非要等到明日?”
应天禹清脆的嗓音听起来十分愤怒,但更多的是惶然不安。
“这……这是后宫的规矩,皇上不是说见就能见的……”
“这我知道,我想见我的皇侄儿也总是吃闭门羹,可是今日不同,你给我的那些宫女们要把丑嬷嬷请到别的地方住,这可不行!今晚这事解决不了,本宫今晚就没办法睡了!”
应天禹比谁都清楚这些毫无人性的后宫规矩,在龙纪皇朝的后宫里她已经活得够窝囊、够狼狈了,好不容易离开了那个牢笼,她听丑嬷嬷的话要努力展开自己的新人生,不能再毫无尊严的活着。
岂知,才刚到天凤皇朝的第一夜,他们竟然就要把丑嬷嬷从她身边带走。
丑嬷嬷是她这辈子最亲的人,她可以什么都不要,绝对不能没有丑嬷嬷!
“到底是什么事情这么严重?”
元狩缓缓走出永夜宫,站在廊下温和地望着应天禹。
“你派来侍候我的八个宫女我可以一个都不要,只要把我的丑嬷嬷还给我!”
应天禹一见到元狩,立即情急地喊道。
元狩微讶地看着她,接着侧过脸看了海信一眼。
“你们把丑嬷嬷怎么了吗?”
海信连忙摇头。
“奴才只是将丑嬷嬷安置在玄微宫旁的一处仆婢居所,并不知道公主的反应会如此激烈。”
“丑嬷嬷从本宫一出生就服侍着我了,她从来都不是仆婢,怎么可以把她安置在仆婢居所?”应天禹焦灼地喊着。
海信仍恭谨地说道:“公主,玄微宫是嫔妃的寝宫,也是嫔妃侍寝之所,仆婢本就不该住在里面……”
“我不是说了吗?丑嬷嬷不是仆婢!”应天禹激烈地大喊。
海信闻言呆愕住,无所适从地偷望元狩一眼。
为了一个分明就是仆婢身分的丑嬷嬷如此力争,元狩已经察觉到应天禹的反应十分异于寻常了。
他轻轻抬手,命海信和一旁侍立的宫女、太监退下,只留下他和应天禹单独在前院中。
此时的应天禹没有了白天那一身华丽至极的装饰,脸上的胭脂也都卸净了,一头黑发只绾着一个松松的髻,整个人稚气了许多。
“七公主现在见到朕了,有什么要求只管开口吧。”他柔声说道。
应天禹深深吸气,虽然她对元狩的感觉仍然陌生,但是直觉告诉她,元狩待她是友善的,因为他的眸光总是那么温柔似水。
“皇上,本宫在今日以前的饮食起居都是由丑嬷嬷照料,和丑嬷嬷之间感情深厚,希望皇上特别恩准让丑嬷嬷住在我的寝宫里,这样我会比较习惯。”她大剌剌地直视着他的眼睛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