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他都如此真情相待了,那对方也该满足一下他的好奇心吧?
“我们是从南方来的,上京投靠亲戚,也预备着替小女寻一门良配。”灰发男子淡淡说道。
“原来如此。”那兰点点头,但他心中不免疑惑,既是从南方上来投靠亲戚的,五个人的日常行囊应该不少才对,却为何没见到半个衣箱行囊,仅有两、三个随身包袱?
胖妇人像是看出了那兰的疑惑,忽然说道:“夜深了,大伙儿都累了吧?我看先歇下吧,明日还得赶路呐!”说完,随即起身走到角落的乾草堆前,把乾草铺平在地。
那妇人一起身,那兰就清楚看见了躲在她身后的女子背影。
她背对着他,抱膝而坐,他虽然无法瞧见她的长相,但见她身材纤瘦苗条,乌丝垂到腰际,柔软光润,感觉她是个年轻美丽的少女。
“过来睡吧。”
胖妇人铺好了乾草当床,轻唤那少女。
少女起身走过去躺下,自始至终都背对着,不发一语。
胖妇人拿起披风当被,轻轻盖在少女身上,然后在她身侧躺下,另一个妇人随即躺到少女另一侧。
那兰十分惊奇,他原以为其中一个妇人应该是少女的母亲,但此时看来显然不是。
若是母女关系,也应该是少女照料妇人才是,怎么会反过来了?
但要说她们是主仆关系,又似乎不太像……
“公子,我们先歇息了,你自便。”
灰发男子依旧是淡淡的语气,和黑大汉互相使了个眼色后,便同时移身到少女身旁,各自靠墙坐下,全都闭上了眼,摆明了不再与那兰交谈的态度。
那兰哑然怔住,心中的疑惑更重了。
他确定那个少女绝非他们其中一人的女儿,看他们神神秘秘的态度也不像是主仆,他们究竟是什么来历?什么关系?
他一边烤着湿衣,一边思索着。
策马奔驰了大半日,加上又淋了雨,他的身子已疲倦得很,当衣服烤乾时,他已累得躺下来,很想放松一下,好好睡一觉了。
但他不敢放任自己真正入睡,毕竟对方到底是不是敌人都很难说。然而,明知道自己不能睡着,意识却愈来愈模糊,睡意愈来愈浓……
温暖的火光,淡淡的白烟。
他被一种舒适的感觉包围,觉得好困,渐渐地沉沉入睡了……
★★★
不知睡了多久,从破窗照进来的暖暖阳光将那兰晒醒了,他一手挡着阳光,昏昏然地望向破窗。
雨早就歇了,天气看来十分晴朗。
他坐起身,打量四周,发现破屋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昨晚一起避雨的两个男人、两个妇人和一个少女全都不在了。
这一群人居然可以完全不惊动他,悄无声息地离开?!
他惊诧不已,不敢相信自己会熟睡到连他们离开都没察觉!显然,他过分低估他们的功力了。
他连忙起身模模腰间的钱袋,仅存的十两银子还在,再看看门外,他的马也还绑在原来的地方。
这群人虽然感觉神神秘秘的,但对他并无歹意,若是敌人,昨晚他很可能已命丧在他们手里了。
他心下一悸,能让他完全失去防备,昨晚可算是这辈子头一遭。
怎么会熟睡到毫无所觉呢?
那兰怎么都想不通。
第1章(1)
凉风徐徐,京郊驿道旁有几棵大树合抱处开了家茶栈,卖些简单的点心和茶水供来往人马歇脚休息。
一个面庞黝黑、神色冷峻的男子坐在里面喝茶,一边吃着糕点,一边观察着来往客商。
“陆捕头,好久不见了!”一个高大的男子冷不防在他身旁坐下,大剌剌地拿起桌上的糕点丢进嘴里吃。
“那兰,你可终于来了!你知道我等你多久了吗?”被称之为陆捕头的男子看向来人,彷佛松了口气似的。
“陆兄就这么想我啊?咱们这回分别是久了点,但也别这么肉麻呀!”那兰弯起俊眼,懒懒一笑。
“去你的!谁想你了?怎么还是这么不要脸!”陆捕头没好气地低斥。“半年不见你,你都跑哪里去了?”
“我到云南普洱的深山里住了一阵子。”那兰边说边朝伙计一弹指,让他给自己送壶茶来。
“云南?”陆捕头皱了皱眉。“你到那里干什么?”
“游山玩水啊!”那兰呵呵笑,一脸陶醉地说道。“云南那里崇山峻岭,景色雄奇,我一路沿着澜沧江往山谷里走,你没有亲眼所见,绝对不知道澜沧江的河水有多湍急。
“还有,那深谷里的花鸟全都十分珍奇,绝对也是你不曾见过的。我跟那里与世隔绝的苗人住了些日子,顺便看看人家是怎么养蛊的。”
陆捕头听到“养蛊”,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那种东西多可怕,有什么好看的?”他皱眉瞪眼。
“其实没有想像中可怕,反而非常新奇有趣。陆兄,你可知道蛊是怎么养出来的?”
那兰撑肘俯身压往桌前,低声问他。
“我一点都不想知道!”陆捕头一脸憎厌的表情,神色大是畏惧。“你可千万别学人家养蛊,那是害人的东西!”
“养蛊岂是那么容易学来的?我要是真跟人有仇,直接打个输赢就行了,犯得着花那么大力气养蛊吗?”
那兰耸耸肩,悠哉地弹掉手指上的饼屑。
“你这半年就只去了趟云南?”陆捕头怀疑地看着他。
“也不是,云南回来以后,帮我姊处理了镖局一些小事……”那兰顿了顿,调眸瞟他一眼。“陆捕头,你怎么像盘问犯人一样啊?”
“以往你每隔三个月就会来找我接点私案赚赚盘缠,这回都半年没见你了,我怀疑你哪来的钱过日子啊!”这叫关心,居然不懂,呿!陆捕头在心底暗念。
“所以我现在不是来找你了吗?”那兰摊手苦笑。“怎么样?手上有什么解决不了的案子,说来听听。”
陆捕头端严了神色。“有三件难办的案子,酬金分别是五百两、三百两、二百两,你愿接哪一件?”
“这还用说,当然是接五百两的!快说来听听吧,到底多难办?”那兰兴致勃勃地问。
“此人已经是京城一方恶霸了,他正是南静王韦放的世子——小王爷韦世杰。”
“南静王世子?”那兰怔了怔。“那不就是当今皇上的侄儿?印象中,你们官府一向很纵容小王爷韦世杰的,不是吗?”
陆捕头眉头紧蹙着,无奈低叹。
“碍于南静王的权势,本来我们是不敢太得罪韦世杰,暗中也有意笼络他,想以恶治恶,好让地方上一些小盗贼畏惧他们而不敢骚扰作乱的,可是没想到小恶虽然除了,但却更加助长大恶的气焰。
“近年来韦世杰行径日渐嚣张,非但放纵手下随意强抢百姓财物,甚至遭遇抵抗便随意杀人,还听说他们私设牢狱,擅用私刑,已经完全不把官府衙门放在眼里了。百姓畏惧他们的权势,也害怕他们的报复,所以没人敢上衙门状告他们,韦世杰可以说已经是京城里最大的祸患了。”
“现在才知道养虎为患,会不会太晚了点啊?”那兰对结果不感意外。
陆捕头打量了下四周,压低声音说道:“你别说风凉话了,他的大伯是当今皇帝,谁能耐何得了他?若要打狗也得看主人是谁吧?”
那兰耸耸肩。“所以,你们希望我怎么做?”
“韦世杰已经是毒瘤祸患,不用非常手段是无法根除的,你有办法……”陆捕头附在他耳旁低声问。“你有办法悄悄杀了他吗?”
那兰挑高了左眉,思索好一会儿,然后一把将陆捕头拉到茶棚后,远远避开茶客,确定不会有人听见他们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