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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儿甜 第17页

作者:齐晏

睡梦之间,时光像洪水一般席卷而过,他彷佛回到了十多年以前,看见了幼年时读书的书房……

王府,阿哥书房。

七个王府小阿哥背了一上午的经书,又写了三大篇满汉文,早已经憋闷得发慌了,因此师傅一声“下学了”,小阿哥们使像月兑缰的野马,一口气冲出书房,全部奔往书房后的骑射苑。

对这些年纪在六到十岁间的小男孩们来说,读书写字的乐趣远远比不上骑马射箭来得刺激好玩。

不过年纪最小的永硕仍留在座位上,没有离开书房。他不喜欢到骑射苑去,也不喜欢跟他的哥哥们一起玩,那种不喜欢的情绪,甚至已经达到了一种恐惧的程度。

“永硕!你还不快滚过来,是想让咱们拿你当靶心射吗?”二阿哥永厚忽然又冲回书房叫骂道。

这就是永硕害怕跟哥哥们一起玩的原因了。

他的六个哥哥们从来没把他当成亲弟弟,因为他们的额娘都对他们说,永硕是下等贱婢在下等房生下来的孩子,脏得很,不许理他,也不许跟他玩。

要是哥哥们都不理他、也不跟他玩,那倒还好。偏偏哥哥们就爱整他,还联合起来一起欺负他,让他一见到他们就心惊胆颤。

永硕畏惧地踏进骑射苑,三哥永芝的马鞭立刻朝他身上抽来一鞭。

“干什么慢吞吞的!”永芝骂道。“你可是永哲的马,你不来永哲可没有马骑了!”

永硕抱着被马鞭抽痛的右臂蹲下来,火辣辣的疼痛让他忍不住痛叫出声。

“小心点儿,别打到他的脸,万一老祖宗发现了,咱们不好回话!”大阿哥永英出声提醒。

“喂,我的马,还不快过来侍候六爷!”永哲拿起马鞭又抽向永硕,逼得永硕只能跪下来,将他驮在背上。

王府里的每个阿哥在满八岁之后,王爷都会买一匹小马送给他们骑,所有的小阿哥当中,只有永哲和永硕还没有满入岁,所以最上头的五个哥哥每人都有一匹小马,唯独他们两个人没有。

其他五个阿哥分别骑上自己的小马,在永硕身旁绕圈,不时用马鞭抽他。

“快跑啊!快呀!”四阿哥永群嫌他跑不快,马鞭随即又招呼过来。

就这样,永硕每隔一阵子就会被打得皮开肉绽,全身上下就只有他的脸完好无伤……

夜里,他被生不如死的灼热痛楚折磨得大哭,他的娘总会垂着泪抱住他,痛哭着要他忍耐,并且告诉他──

“哥哥们虽然不懂事,但是长大了就会好了,长大了就会明白事理,懂得要爱惜你了。咱们忍着点儿,千万不要去老祖宗那儿告你哥哥们的状,一旦让你哥哥们恨上了你,你将来的日子会更难过,他们暗地里总有法子整死你的,你明白娘的话吗?”

于是,他的童年就在母亲懦弱的隐瞒下,过着惊惧不安的日子。

当永哲有了小马后,他以为自己终于可以不用再当马了,也不用再被鞭打了,没想到他高兴得太早。

就算他不用当马了,他的哥哥们也从来没有把他当成人看,只要稍有不顺心就拿他出气,把他当沙包一样拳打脚踢。

这天傍晚,相同的戏码照例在他身上上演,只因为师傅称赞他写的字是所有阿哥当中最漂亮的,就惹来他的那些哥哥们一顿打。

“最漂亮的字?哼!凭你也配!踩烂你的手,看你以后还能不能写字!”五阿哥永珂狠狠蹂踩他的右手掌。

十指连心的剧痛让永硕难以忍受,禁不住哭着求饶。

“哭什么哭?娘娘腔,恶心死了!”大阿哥永英冷冷嘲笑。

“你是女的吗?是女的才这样哭,羞不羞啊?”永珂更用力蹂躏他脚下的那只手。

“小七长得像个女娃儿,说不定他真是女的,咱们拉开他的裤头瞧瞧!”永群邪恶地笑说。

“好啊──”

六个男孩一拥而上,全都去拉扯永硕的裤子。

永硕惊慌地抓紧裤头,情急之下一脚踢出去,踢中了永珂的胸口,将他踢得仰倒在地。

“你该死了,你竟敢踢永珂!”

永英和永厚分别压住永硕的臂膀,永芝和永群则全力压住他的双腿。

“你想踢死我啊?!”永珂揉着胸口,痛声大骂。

“永哲,去月兑他裤子!”永英大喊着。

永硕看永哲双手逼近他的裤头,惊慌得猛烈挣动身子。

“不要这样──”他愤怒地大喊,两腿用力踢蹬着。

“我额娘说,妳娘是只骚狐狸,咱们来看看骚狐狸生的儿子,是不是也是一只骚狐狸?”永珂把永哲推开,直接凑近永硕,双手抓住他的裤头猛力一扯。

永硕的惊惶转化成了暴怒,他发狠劲奋力挣月兑四个哥哥的压制,嘶吼着扑向永珂,永珂伸臂抵挡,两人滚在地上一阵扭打。

其他人见状,立即冲过去帮永珂,顿时七个人陷入一片混战。

就在永珂的鼻梁被永硕揍了一拳,喷出鼻血时,永珂失控地抽出王爷送给他的腰刀,在混乱中刺进永硕的下月复。

霎时间,永硕的下月复血如泉涌,染红了他半个身子。

所有人都被这个意外吓傻了,惊慌得跳开几大步,远远地看着永硕,不敢靠近他。

“怎么办?小七会不会死?”永珂握着染血的腰刀,惊骇得浑身发抖。

“咱们快走,千万别让人看见了!这件事一定要瞒着,绝对不能让人知道,否则大家都会完蛋!”永英怕永硕活不成,急忙拉着弟弟们落荒而逃,把倒在血泊中的永硕一个人丢在原地。

看着自己的鲜血在地上开出一朵朵红得刺眼的花,永硕从来没有感到如此绝望过。

他就要死了吗?

原来这就是死的感觉──

寒冷、悲凉。

一阵彻骨的寒意袭上永硕的背脊,他蓦然从梦中惊醒过来,额上布了一层冷汗。是因为今天对夜露说了那些话,所以才又勾起他不堪回首的童年往事吗?

那些令他难堪、痛苦、绝望的回忆,早已经被他深深埋在心底阴暗的角落里了,他从来不愿去想起。

但是刚才的梦境历历在目,彷佛当年的痛苦又在他身上重新经历了一遍。

当年若不是老仆发现了他,把他从鬼门关前救了回来,还暗地里请大夫诊治他,他早就活不成了。

但是,他的命虽然救了回来,大夫却凝重地告诉他,他的伤很有可能让他无法传宗接代。

当娘一知道儿子被刺伤,甚至有可能断根绝种,而自己却无法替他讨回公道时,便悲痛得一病不起,不到一年就悒郁成疾而死了。

他没死,好好地活了下来。

兄长们并不知道他们把他害得有可能断根绝种,见他伤好了,对他的态度依旧回复冷漠,依旧不把他当回事,而且在他们的刻意隐瞒下,他受伤的事实被王府巨大的黑幕掩盖住,没有人知道真相。

兄长们的母亲都是出身名门望族,身分地位岂是他那个下等房奴婢出身的母亲可以相比的?阿玛从来没有重视过他,王府里虽然有老福晋怜爱他,但老福晋同样也疼爱他的兄长们,所以他在王府里几乎是孤立无援的。

他不会傻到要去为自己讨什么公道,因为以他的处境,绝没有公道可言。

他只能把被兄长们毒打、甚至刺成重伤的恶梦,深深埋进心底,绝口不提。因为就算他的母亲出身低贱,但他至少也还是王爷的血脉,他仍然可以得到王府的照顾,可以在富贵的日子中长大,这是他最现实而且最实际的需要,所以他不会和兄长们撕破脸。

不过,当他有一天知道,他的这张脸竟能够当成武器时,他便毫不考虑地拿来报复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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