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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儿甜 第3页

作者:齐晏

春香深深点头算是道谢,她动作俐落地在饭桌上布好菜,把煮好的豆浆、熬好的一大钵米粥和一大笼饽饽摆上桌,连同碗筷也一一摆好。

崔旺打着呵欠走进厨房,在他身后陆续跟着走进来的有秋夫人,菊梦和湘兰两个浣衣奴,还有高五、田九两个扫院丁,最后进来的是杂役周保,周保在府里做的都是些收秽桶、清沟渠的事,比浣衣奴的地位还要卑贱。

不过在这个下等房里,每个人的地位并没有什么高低不同,所有的人都是因罪而被处死的罪人家眷,无路可走后才选择当个人下人。

在这个窄小阴暗的下等房里,他们还能与人平起平坐的吃早点,一旦出了下等房,他们永远只能低着头听命吩咐,没日没夜地受人支使,不只是要看主子的脸色,就连上等房仆婢们也能给他们白眼。

“快要入秋了,昨日收来了几大篮子的夏衣等着洗净,今儿个腰非得洗断了不可!”湘兰边吃米粥边唉声叹气。

“是呀!”菊梦也苦了脸。“最怕季节交替的时节了,有堆积如山的衣裳要洗熨,总要忙上十天半个月才算完。”

“夏衣质地轻软,应该比洗冬衣好多了吧?”秋夫人笑说。她和春香进府时正好也遇上交春,那成堆的厚重冬衣,洗得她们的双手差点没去掉一层皮。

“话是没错,但每个人的冬衣少,夏天衣裳换得勤,是冬衣的好几倍。王府里百余口人加起来,冬衣差不多四、五百件,可夏衣少说就有八、九百件,累可是一样的累呀!”赵妈叹口气说。

秋夫人和春香瞠目结舌地彼此对望。有八、九百件夏衣,平均一个人得洗熨一、两百件,光这么想就令人头皮发麻、双手发颤了。

“你们吃,我先干活去了。”崔旺一进厨房,连坐也没坐下,端起热豆浆一口气喝光,然后抓了几个饽饽,边走边吃地往外走。

“你就吃这么点东西呀?”赵乐对着崔旺喊道。

“不能吃多,今天进了五头猪和三只羊要杀,等我干完了活再回头吃,春香给我留一笼饽饽放锅里温着。”崔旺摆摆手一路走出去。

崔旺是司俎人,王府里买进来的牲畜都是由他宰杀,也许因为时常拿刀见血,个性有些古里古怪,平时并不怎么爱搭理人。

“膳房进了五头猪和三只羊?这几日不会又要开宴席了吧?”赵妈转头问丈夫。

王府里平日猪羊用量每天各两只,突然增加数量,必然是为了宴客了。

“太好了,府里宴客,咱们就有好菜可吃了!”赵大和赵双一听府里要宴客,兴奋地拍手大叫。

“看赵叔能不能再模两颗干贝回来给咱们炖汤喝。”菊梦和湘兰两个姑娘也开心地笑说。

上一回赵乐从膳房偷偷模了两颗干贝回来,顺便带了一副鸡骨头,让赵妈炖了一大锅清鸡汤给大伙儿喝,那两颗干贝最后搓成了细丝,每人分得了一小口,鲜甜的滋味至今仍令她们难忘。

“那干贝是俺冒着生命危险模来的,你们尝过一次鲜就行了,可别成天作梦想着那滋味。你们想想,俺还有一家子的人要养活呢,俺是绝不再冒那个险了!”赵乐端起碗来啜着粥,一脸铁石心肠的表情。

但谁都知道,只要有机会,他还是会模些“好货”回来给他们加菜进补。

“赵叔每回都说不再冒险了,可每回王府宴客,你还是会模些海味回来。”菊梦呵呵地笑说。

“依我看,最难得手的应该是鲍鱼和鱼翅,这两味珍馐这辈子怕是没机会吃得到了。”湘兰盯着碗里的腌萝卜,长长叹了口气。

“鲍鱼和鱼翅?!”赵妈惊怪地喊道。“你们胃口愈养愈大了,居然敢奢想鲍鱼和鱼翅?要是赵乐真模来了鲍鱼和鱼翅,我们一家子就等着没命吧!”

“鲍鱼和鱼翅俺可是不敢想,反正王府一宴客,还怕没有好吃的吗?”田九耸耸肩说。

“那些剩菜对咱们来说就是人间美味了。”高五开始对王府宴客之日充满了期待。

春香愣愣地听着他们说话。自从父亲犯了罪入狱之后,她和母亲就再也没有吃过丰盛的一餐了,每天吃的都是些腌酱菜,连牛羊肉都没什么机会吃得上,更别提珍贵的海味了。

进王府之后,偶尔王府宴客,赵乐和崔旺总会顺手模些剩菜回来给他们吃,虽然是冷冷的剩菜,但对她们来说已是人间美味了。

想起上一回吃过一片滋味极好的牛肉,她就馋得口水都快要滴下来了。

“好了好了,大伙儿快吃吧,吃好了统统干活去,别净想那些个了。”赵乐放下手中吃空了的碗,对众人连声催促。

秋夫人轻轻拍了拍春香的手,要她多吃一点。

“春香,吃过中饭以后,记得要去找王总管领冬衣,可千万别忘了,要是忘记了,妳这个冬天可就没棉袄好穿了。”赵妈再次提醒。

春香用力点头,把这件事牢牢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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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愉郡王府虽然已经一年多了,可是春香踏出下等房的次数前后加起来并没有超过五次。

后院的库房离下等房并不是太远,中间只隔了一个小池塘和两口井,两个月前春香曾经跟赵妈去过一次,因此赵妈很放心让她自己一个人前往库房。

春香也以为自己记得路径,但是没想到她高估了自己的记忆力。

一走出下等房后,她绕过小池塘,见池塘里碧波清水,有数十尾金鱼在池子里悠游,她看金鱼看得分了神,不知不觉就走岔了路。

踩着石子甬路往前走,愈走春香愈觉得困惑,眼前看来看去都是树木山石、亭台楼阁,沿着甬路两旁还栽植着花丛,香气袭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上回她走过的那条路。

这是哪儿?库房怎么不见了?

她左顾右盼,不安地走着,当眼前出现一个月洞门时,她忆起了上一回去库房时并没有经过这个月洞门,这才终于确定自己走错了路,急忙掉头想循原路回去。

正要经过蔷薇花架时,忽然听见女子的说话声由远而近,她不由自主地站住细听。

“您同意慧娘嫁出府去,可老太太给您挑的小丫头您没一个满意的,日后到底谁要贴身侍候您梳洗盥沐呢?”

“要不,我向老太太要了妳过来?”

春香轻抽了一口气。

是个男人!

她知道站在这儿偷听人说话是不对的,但蔷薇花架就在石子甬路旁,她只要走过去,就会被说话的男女看见,她不知道那一男一女是府里的什么人?只是觉得很不安,害怕撞见不该她看见的事。

“七爷想要我,可老太太偏不放我走。”女子的声音透着股哀怨。“倘若七爷真想要我,就得在老太太面前多用点儿心思了。怕只怕,七爷对我说的并不是真心话。”

“是老太太离不了妳,我就是用再多心也没用。”

春香听着那男人悦耳至极的声音,虽然对男女之间的暧昧调情还处于似懂非懂的年纪,但是男人说话的嗓音轻轻柔柔、慵慵懒懒、悠悠淡淡的,就像一片洁白的羽毛在她的肌肤上轻轻撩搔过去,挑起了她微微的颤栗。

“老太太不是离不了我,而是七爷不要我的服侍吧?”

男人低声轻笑着。

“盈月,老太太怕妳勾引我,也怕我会把持不住妳的诱惑。”

“老太太是这样看我的?天地良心吶!我盈月不是那种工于心计的人,我是真心地要服侍七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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