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贝蒙呆了一呆,这才知道自己上了她的当。
“都被你重重摔过了,难道还不肯教我武功吗?”她可是使出有生命危险的苦肉计呢!
“公主身边成天有人保护,为什么还要学武功?”他实在不想当她一时兴起的玩耍对象。
“我想学会保护自己呀!”她浅浅一笑,悠然低喃。“因为,总有一天,我会翻出这片宫墙。”
轻轻淡淡的一句话,贝蒙却听得明明白白。
“翻出宫墙?公主要离开皇宫?”他狠狠倒抽一口气。
“不错!”敏柔笑得好不灿烂,仿彿已经是一只随时可以飞出去的鸟。
贝蒙实在不想打击她,但是自他进乾清宫当值以后,他便知道宫禁是何等森严,神武门、午门、乾清门守著的侍卫亲军,个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再加上景运门、隆宗门等宫内五、六十个出入要门,守卫的前锋营、护军营官兵多达五千人,敏柔公主要想不惊动这些侍卫离开皇宫,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公主就要出嫁了,到那时自然能离开皇宫,又何必急在一时?”他希望能打消她的念头。
“那不一样,我并不想去大漠。”她陷入一个人的世界里恍惚沉思著。“我其实想去的地方是南方,自从看过宫中画师所绘的清明上河图以后,我就好喜欢画中那种生动、热闹又快活的气氛。我很想亲眼去看看繁华的南方,看看是不是真的就像画中的那样有趣?”
贝蒙愕然凝视著她,那份融合著迷离和向往、无邪和渴望的神情,竟让他怦然心动……
“你去过南方吗?”她忽然转望他。
贝蒙立即截断脑中的胡思乱想。
“没有。”从大漠回京后,他就一直寄住在护国寺中,哪里也没有去过,后来进宫当了大内侍卫,更不可能离开京城了。
“那……你想去吗?”她认真地问。
“有机会,当然会想去。”他实话实说。
“真的?!”她蓦然抓住他的手,眼瞳闪闪发亮。“要不要当我的伴,跟我一起去冒险?”
“什么?”他像被火烧著一般抽回于。“公主,你无法离开皇宫的。”他不得不打破她不切实际的幻想。
“有你帮我,就可以。”她积极怂恿他。
贝蒙深深吸口气,缓缓摇头。她是将要嫁出宫的公主,而他是皇上钦点的正三品一等侍卫,怎能陪著她胡来,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
敏柔对贝蒙的拒绝感到失望,但可以平静地谅解。贝蒙是她发现到最能帮她实现愿望的人,但是她虽然贵为公主,也不能逼迫他放弃前程,陪她去做一件有可能惹来杀身之祸的事。
“好吧,我的事我自己想办法。”她无奈地耸肩。“虽然你不肯帮我,但还是得教我武功。”
贝蒙叹口气。
“公主若以为学会了功夫就能翻出宫墙,那是过分天真的想法。就算是我,也不可能飞得出这座皇宫。”
贝蒙的话成功击碎了她的部分梦想,但他是她好不容易抓住的一块浮木,她绝不轻易松手。
“办法总会有的,我会自个儿慢慢想,总之,你别告我的密就成!”她冲著他皱了皱俏鼻。
贝蒙的心口陡地一震,竟觉得她皱鼻的模样很可爱、很动人。
“明日你早一个时辰进宫,我会再来找你。”她嫣然笑道,转身步下丹樨,步履轻快地离去。
她的笑容像个稚气的孩子,让人心生怜惜,不由自主地想保护她。
蓦地,他悚然一惊。对她的感觉愈多,他愈觉得糟糕。
这下子,麻烦真的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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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敏柔翻了个身,不小心压到肩臂被贝蒙摔伤的地方,疼得她立刻惊醒过来。
为了不想害贝蒙受责,她没叫御医看伤,也没让秀婉用药,刻意瞒著不让任何人发现。
拉开单薄的里衣一看,她看见肩臂处有一块明显的瘀伤,腰腿处也有少许瘀青,不过都不是很严重的伤势,大约痛个两、三日便会好了。
她披衣下床,挪动著酸疼的腿,走出寝房想找水喝,看见当值的秀婉和翠红靠在外间的炕上沉沉熟睡著。
她没叫醒她们,迳自倒了杯水,让沁凉的水暖暖滑过她干渴的喉咙。
月光透过窗牖照进来,她怔忡地望著窗外浸婬在月光下的—层层后宫殿脊出神,忽然间没有了睡意。
总有一天,我会翻出这片宫墙。
想起她对贝蒙发下的豪语,她不禁自嘲地苦笑。
就算是我,也不可能飞得出这座皇宫。
连贝蒙那样的轻功高手都飞不出去了,她还想翻出宫墙?她不过让贝蒙摔了一下就疼得没办法好好睡了,那一座座高耸的宫墙,她哪里有本事翻得出去?是否太自不量力了?
恍恍然地走出正殿,她看见院前上锁的大门,蹙眉瞪祝了半晌。
这是宫里的规矩,每天一到亥时,各宫院就要上锁,所有的钥匙都会上交到敬事房,任何人都不得进出。后宫上从皇后、嫔妃、公主,下至太监、宫女们,没有皇上旨意,不得踏出皇宫一步。公主、宫女终有一天会嫁出皇宫,但是嫔妃、太监们却一生都不能离开。
她是在宫里头长大的,早应该被锁惯了才对,但是她没有。年纪愈大,她愈不能忍受这种简直像是受到拘禁的生活。
寂静的夜空中,隐隐传来打更的悠长梆声,一声声散进风里。
蓦地,她有一种凄清孤寂的感伤。
她缓缓踱出正殴,往朱墙走去。
我真的翻不过这片墙吗?
她手脚并用跳了几跳,试着想办法爬上墙,但是墙太高了,她跳了半天也模不到墙头。左右张望了一下,她看见盆栽旁有张凳子,便搬来垫在脚下,然后用力使劲往上一跳,双手一攀上墙头,两脚就拚命往上蹭,好不容易费了一番功夫,终于让她坐到了墙上。
她喘了几口气,开心地放眼眺望。
一殿殿飞檐宫顶被银白色的月光笼罩著,如梦如幻。她调过眼,看见养心殿的屋脊。
既然看得到养心殿,那应该也看得到乾清宫了。
她将两腿抬上墙,小心翼翼地站起来,平衡身子站稳了以后,她的目光慢慢侧转,朝乾清宫的方向望过去。从她的方向,只能看得到乾清宫的匾额,再往下便看不见了。
不知道贝蒙在哪里?
她的视线往前移,所站的角度正好可以清楚看见乾清门。乾清门玉阶上站著两个带刀侍卫,距离虽远,但是她只一眼就看出其中一人是贝蒙了。
她心中一喜,偷偷观察著他,见他打了一个大呵欠,她忍不住抿嘴偷笑,心想明日一定要来捉弄他一下。
西长街传来几下梆子声,她仔细一听,已经是寅时了。
乾清门就在此时缓缓开启,她远远看见一长列侍卫走向乾清门,而乾清门内的侍卫们也慢条斯理地走出去,看样子是准备要交班了。
贝蒙和另一名侍卫走在最后,两人说笑了几句后,那名侍卫一路往前走,只剩下贝蒙垫后。蓦地,她看见贝蒙停步,突然间飞身跃起,一手搭上梁架,迅速地从怀中取了件东西放上去,下一瞬间便轻盈落地,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走进交班的侍卫列中。
敏柔看得惊呆了,双眸瞠得又圆又大!
她没看错吧?刚刚发生了什么?前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贝蒙就把什么东西放上了梁架?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就在她惊愕呆怔的同时,养心殿东暖阁内的宫灯忽然一盏一盏地点亮了,数十名宫女、太监无声无息地在养心殿内院中进进出出,西长街几名太监也一一地打开石座路灯吹灭烛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