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喊!他们都走远了,你一高声喊不知道要惊动多少人。”
“可是……”贝蒙困惑地看著她。
“你送我回宫吧。”她淡淡一笑。
“我?”贝蒙微愕。
“怎么,不成吗?”她微仰起脸,眨了眨眼。
“不,不是不成,只是……”贝蒙怔立著。他自进宫以来,只在乾清门当差,而且值的都是夜班,平时很少有机会见过宫里的主子们,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侍候才对。
看贝蒙不自在的神情,敏柔不禁莞尔一笑。
“侍卫值房里应该有伞吧?”她嘴角的笑靥凝成圆润可人的酒窝,带笑的双眸多了些许活泼娇美。
“有,公主请稍候。”贝蒙避开那双炯亮的美眸,急急转身走进侍卫值房,取了两把伞,回身待要往外走时,瞥见墙上挂著自己的一件玄青色斗篷,便顺手取下来,一并带了出去。
转进月华门,见敏柔双臂环抱,望著混沌蒙茫的雨雾出神,一阵凉风吹过,她似有些发冷地缩了缩肩。
“公主,你浑身湿透了,先把斗篷披上,免得著凉。”他没多想,就把斗篷拉开,轻轻披在她肩上。
这件为贝蒙量身缝制的玄青色斗篷,披在娇小的敏柔身上显得过大也过长,下摆拖了一小截在地上。
“你的斗篷?”鼻尖嗅到淡淡的男子阳刚气息,敏柔怔了怔,一颗心被微微触动了,感到一丝暖意缓缓淌过心间。
“是属下的斗篷,还算干净的,委屈公主披上,还可挡一挡风雨。”
“把你的斗篷弄脏了。”她垂下眼睑,轻轻提起被积水濡湿的下摆。
“弄脏就弄脏,没什么大不了。”他边说边把伞递向她。
敏柔对那把伞视而不见,并没有接过去。
贝蒙奇怪地看她一眼。
“你让我自个儿打伞吗?”她抬起眸,饶有兴趣地盯著他。“我长这么大,还没有自个儿打过伞。”
贝蒙呆住,有些不知所措,心里暗暗叫苦。怎么会这么倒楣,碰上一个娇滴滴的主子?看来真的是被服侍惯了的娇娇公主,连自己打个伞也要计较。
“属下……知错了。”他撑开一把伞遮在敏柔的头上,另一手想开第二把伞,却因为单手难以施力而不能顺利打开。
敏柔见他一个堂堂男子汉对付不了一把小伞,忍不住轻笑出声。
“公主,走吧。”贝蒙尴尬地一笑,索性只撑开一把伞,将她的身子小心翼翼地遮在伞下,而他自己则沐在雨雾中。
敏柔注意到两人才走出月华门不久,贝蒙就已经衣衫尽湿了,但他却不以为意,始终留心不让雨水打湿她。
她怔忡地看著他的侧脸,在这个宫里,整天围绕在她身边的太监、宫女们不是满眼谀笑,就是满口假意的奉承,因她是先帝收养的公主,宫里的奴才们虽然表面都依著规矩服侍她,但再过不久她就要嫁出宫去,奴才们心底都清楚服侍好了她这位终会嫁出皇宫的养公主其实对他们没有多大好处,所以服侍她做的都是表面功夫,心底对她这位主子却是漠不关心,加上她自小缠在先帝身边长大,与皇太后和皇上的感情十分淡薄,因此皇太后和皇上见了她,开口闭口就是规矩,唯一对她付出的最大关心,只在于盘算著该将她嫁给哪个部族才对朝廷最有利。她内心的感情世界早已悲凉如水,寒冷而麻木了,然而眼前这男人的无心之举,却让她感受到被人关爱的暖意,尽避只有那么一瞬间,却让她倍觉温暖。
走出永巷南口,一阵杂沓的脚步声踩著积水朝他们迎面而来。
“公主!总算找著公主了!”秀婉一看见敏柔,立即欣喜地大喊著。
“公主,您可把奴才们给急坏了!”德顺看著敏柔,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急什么?我总会是在宫里,还能走到哪儿去?”敏柔语带轻嘲地笑笑。
秀婉忙上前接下贝蒙手中的伞。
“你是……”德顺见贝蒙身穿大内侍卫服色,眯著眼辨识他的身分。
“德公公,我是乾清宫一等侍卫贝蒙。”贝蒙淡笑颔首。
“噢,是了,我想起来了,你就是武功高强,在紫光阁出尽风采的贝蒙!皇上盛赞大内侍卫的轻功无人及得上你呐!”德顺认出他来,呵呵地一笑说。
武功高强?轻功无人能及?敏柔眼睛一亮,微讶地看了眼贝蒙,对他十分感兴趣。
“是皇上过誉了。”贝蒙欠了欠身。“乾清门今夜由我轮值,不能擅离太久,公主、德公公,我先告退。”贝蒙躬身后退几步,然后转身离去。
敏柔怔怔地望著他离去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雨幕中。
“公主,快回宫吧,可别招了风寒才好。”
秀婉的催促打断了敏柔的思绪。
“是啊,公主身上都湿透了。秀婉,回去之后得赶紧熬一碗姜茶给公主祛祛寒。”德顺吩咐著。
“是,德公公。”
“宫门要下钥了,公主赶紧回宫去吧,奴才也得回养心殿去了。”德顺躬身告退,待敏柔点点头后,便急步进了永巷内。
“公主,您这身斗篷是打哪儿来的?”秀婉狐疑地问。
“这是贝蒙的斗篷,拿来给我挡风雨用的,回头洗干净了记得送回去还给他。”她轻轻提起斗篷下摆,抬步往前走。
“是。”
黑夜里,秀婉没有注意到敏柔眼中燃起了一抹奇异的光采,也没有看见她的唇角扬起了孩子气的兴奋浅笑。
慈宁宫。
皇太后斜倚在炕上啜茶,皇后坐在炕沿给太后捶腿,敏柔请了安之后在一旁坐下。
“妹妹今儿个起得好早。”皇后笑著寒暄。
“心里有事,睡不著。”敏柔笑了笑,目光转向低眸啜茶的皇太后,鼓足勇气说道:“皇额娘,怡王福晋病了,我想请旨出宫探探她的病,求皇额娘恩准。”她等不及见乾隆,只好前来求皇太后。
皇太后沉吟著,默然良久。
“皇上最近心烦的事不少。”她淡淡看了敏柔一眼。“你想去看怡王福晋的事暂且别提,别再惹皇上烦心了。”
“皇额娘,怡王福晋病了,这怎么能说是烦心的事呢?”敏柔眼神微怒,心急地月兑口而出。
“敏柔!”皇后低声唤她,以眼色提醒她谨言。
“不怪她,人家到底是亲生的娘,母女天性是骗不了人的,也亏得敏柔有这份孝心。”皇太后意味深长地说。
“皇额娘,听说怡王福晋这回病势沉重,所以我才心急了些,皇额娘别多心。”敏柔深吸一口气,淡淡地解释。
“养你十几年了,我要是真的多心,我这颗心早不知多出几百个窍来了。”太后面无表情,不紧不慢地说著。“你别觉得皇上对怡王福晋毫不关心,今儿一早,德顺已经奉皇上旨意去探怡王福晋的病了,你也用不著亲自去,在宫里等德顺把消息捎回来就行了。你现在是和硕公主,一举一动都代表著皇室,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这些规矩怎么你永远不明白?”
“皇额娘……”敏柔满脸焦虑,她要的不是等消息,她想要的是见亲生母亲一面!
她还想恳求,却听见院外一阵脚步声渐渐走近,殿外十几个宫女一齐低头跪下,她回头看见乾隆走进来,便和皇后起身行了蹲身礼。
“儿子给皇额娘请安来了。”乾隆笑著躬身请安,转头摆摆手命皇后和敏柔起来。
“正等著皇上来呢!”皇太后笑容灿烂,无比慈爱地招他到身边坐下。“累了吗?来人,我早晨喝的冰糖燕窝粥给皇上端一碗来。”
爆女连忙从膳房端来了一碗冰糖燕窝粥,敬呈给乾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