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云霓疑惑。
“他怕他师父去而复返,会对我们不利,所以决定留下来帮我们。”喜天替他答了。
博西勒微讶地看着喜天,没想到她竟明白他的心思。
“你师父?”云霓惊诧地瞠大双眼。“那个猎妖人是你的师父?这么说,你也是个猎妖人?”
博西勒不语,算是默认。
云霓的脸色骤变,拉着喜天忙后退几步。“猎妖人”在她心中代表的意义是敌人,是恨!
“云霓,妳别紧张,他不会对我们怎么样的。”喜天安抚着她。“他要是想杀我们,老早就可以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是不是?”
“你为什么想帮我们?”云霓一脸防备地质问博西勒。
“报恩。”他简单地答。当然,在他心中还有误射老灵狐的愧疚。
“报什么恩?”
“因为他小的时候我曾经救过他一命。”喜天补充解释。
“……难不成他就是妳偷溜下山那一次遇见的小男孩?妳说梦里直喊妳姊姊的那个孩子?!”云霓蓦然想起来了,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博西勒瞧。
“是啊。”喜天望着他微微一笑。“他那时候还小,现在已经长这么大了,我也差点认不出来了。”
喜天眼中那份怜爱之情,令博西勒心中一暖,这是他渴望已久、寻找已久的眼神,冲着这一份感动,管她是妖是怪,他都会全力保护她不受伤害。
“好吧,你为了报恩所以愿意留下来帮我们,可是你师父放得过我们吗?”云霓质疑问道。
“既然我选择留下,我师父那儿自然有我来挡。”他相信师父不会半点师徒情分都不顾,无论如何,两人也不至于会敌对到厮杀拚命的地步。
“你厉害还是你师父厉害?你挡得了他吗?”云霓冷哼。
“好了,云霓,妳别再问那么多了。”喜天不喜欢云霓用那种咄咄逼人的态度责问博西勒。“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我爹一死,族里人心惶惶,现在有他愿意留下来帮我们是件好事。妳也累了,回去歇息吧。”
“那他呢?妳让他睡哪儿?”云霓紧张地问。
喜天低首沈吟,淡淡地说道:“我爹已不在了,他的房间就给他睡吧。”
“不行!”云霓附在她耳畔窃声警告。“妳怎么能跟可怕残酷的猎妖人住在一起?万一被他杀了怎么办?”
“云霓,我明白云裳的死是妳心中永远抹不去的阴影,我不会要妳忘记,但我想不是每个猎妖人都那么可怕残酷的,至少我相信他不是。”她并不曾在他身上感觉到任何杀气。
“妳爹都被杀了,妳还这般天真!”云霓轻叱。
“杀我爹的不是他。”她平静地答。
“可他们是师徒啊!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妳──”
“好了,什么都别说了。”喜天低声地截断她的话。“既然我都不担心了,妳也就别为我操心了。更何况,我信得过他。他在妳眼中虽然是可怕残酷的猎妖人,但在我眼中,他只是个可怜的孩子罢了。”
“什么孩子?那人高头大马,一只手就能把妳捏碎了,还孩子呢!”云霓惶急地跺脚。
“云霓,相信我一次。”喜天紧紧握了下她的手,认真地说。
云霓气呼呼地别开脸,咬了咬牙,转身离去。
喜天抿着唇,眼神复杂地望着云霓走远。
“为了我得罪妳的朋友,这样好吗?”博西勒低声说。
“她会明白的。”喜天转过头看他,唇角微微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走吧,我带你回去。”她牵住他的手,那么自然而然,好像他们是多年不见的老友,好像他们是失散多年的亲人。
博西勒被她白玉般柔滑的小手轻轻牵着走,尽避他的身形比她高大许多了,但她却似乎仍把他当成十年前那个小男孩般对待。
“我听你师父喊你博西勒,那是你的名字吗?”她说话的语气与十年前对他说话的语气一样,没有因为他的外貌身形改变而改变。
“是。”博西勒屏住了呼吸,不愿惊扰这份令他心悸的温柔。“我刚才听妳的朋友喊妳喜天,所以妳的名字叫喜天?”
喜天点点头。“我们灵狐族人都姓『白』,我的全名就叫白喜天。你呢?你姓什么?”
“舒舒觉罗氏。”
“什么?”喜天微讶。“你的姓好长。”
博西勒微微一笑。“我是满人。”
“满人是什么?”她可不懂了。
“满人是人类的其中一族,就像灵狐是狐类其中一族的意思一样。”
“原来如此。人类也分很多族喽?”她对人世中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很多,多得我也弄不清到底有多少族。”他都已经十年没有下过山了,而且十年以前,他只是个被父母亲关在家里不敢放出去的孩子,外面的世界究竟怎么样他根本也不明白。
“你们都住在一起吗?还是各自住在自己的地盘?”
“『他们』是不是都住在一起我也不很清楚,但我绝对是不能和『他们』住在一起的人。”博西勒冷嘲。
“为什么呢?”她仰望他,微笑的面容纯净晶莹。
“因为我的眼睛。”
“你的眼睛怎么了?”她细细看一眼,在柔淡的月光下,他的眼珠色泽并不明显,她始终没注意到他是绿眸。
“『他们』都说我是妖物,因为我的眼睛是绿色的。”他觉得奇怪,难道她没发现吗?
喜天先是一愕,然后笑起来。
“简直胡说!妖物的眼睛哪里都是绿色的?绿色眼睛的也并不都是妖物呀!在我眼里,你就只是一个普通人。”
博西勒失神了一瞬,静静凝望了她好一会儿。她眼中看到的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这么简单的一句话,竟让他感动到不能自己。
十年前,因为师父一句“你又不是妖”的话,让他愿意拜他为师,放心追随他;如今喜天这一句“你就只是一个普通人”,让他那颗伤痕累累的心再度有了寄托。只要她肯开口,即使要他粉身碎骨,任何事他都肯为她去做。
月光照在平静的湖水上,沈浸在一片银光中。
喜天牵着他的手走进湖畔一间草屋。
“我爹……不在了,你就暂时在这儿住下吧,这房间我昨天才打理干净的。”一回到家,不禁又令她想起父亲遽亡的事实,胸口便有如抽搐般剧痛起来,点烛火的双手不由自主地发颤着。
博西勒看得出喜天极力压抑着内心巨大的悲伤,但他不擅与人相处,更不懂得如何安慰人,只能怔怔地看着她摆出故作坚强的表情,全然没有半点抚慰她的能力。
“我爹这儿有干净的袍子,你先拿去换上。”喜天忙碌地取出衣袍来,在他身上比量着。“你身量高,这袍子可能嫌小,明日我有空了再给你修改过,今天就暂且凑和着穿吧。”
博西勒缓缓把身上的黑袍解开,喜天接过手,愕然发现他的黑袍上布满细长的划痕,染满了早已经干涸的血迹,她惊讶地转头看他,赫然惊见他的身躯上刀伤遍布,一条条细长的血痕触目惊心。
她冷抽一口气,指尖微颤地抚过薄如蝉翼般的细密伤口。
“这……这是……是我爹的刀法……”
“我和妳爹是有过一场打斗,其实,妳爹身上第一个箭伤是我射的。”他不想对她隐瞒。
“我爹身上的第一个箭伤?”喜天震愕地握住他的手臂,指尖深深陷入他的肌理。“是,没错,我爹身上是有两个箭伤,他回来时身上就带伤了。”
“我并不知道他是妳爹。”他解释,虽然为时已晚。
喜天的思绪纷乱纠结。“你们两个为什么会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