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来的意外太惊人了,善月一直处在惊喜激动的情绪里,当地蒙着猩红刺绣的百蝠盖头,由王妈牵引着慢慢来到正厅时,耳边突然听见欢声雷动,她更为惊讶,不知道弼尔雅什么时候把那么多的镇民都给请来了?
王妈将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放在弼尔雅的手上,虽然她什么都看不到,但耳边却清楚听见一声声充满喜悦的祝福。
他们顺利地进行完大礼,两人各执着红绸子的一端,由弼尔雅领着新娘进入洞房。
这一切完美得不像真的,善月几乎要怀疑这是不是一场梦?
当弼尔雅把红盖头揭开时,看见他的新娘子早已经哭成了泪人儿。
“不想当我的新娘子吗?为什么哭成这样?”弼尔雅故意逗她。
善月拚命摇头,真的没办法,激动和喜悦把她的心头塞得好满好满,她实在控制不了落泪的感动。
他叹息地将她拥入怀里,这是他想给幸福和爱的妻子,但是此刻,他能给的就只有这么多了,接下来要给她的是什么?他想也不敢想。
“我现在觉得好幸福、好幸福。”她深深埋首在他的拥抱中。“可是幸福是不是来得太快、太容易了?我反而好害怕失去。”
“你不会失去。”他用力抱紧她,像要将她柔软的身躯嵌入自己的身体里。“别伯,我不会让你失去的。”
“可是……你这阵子变得很奇怪,常常一个人对着窗外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让人捉模不定。”她仰起脸认真凝视着他。
“我只是在想,该怎么安排你的生活,你才会过得更舒服快乐一点儿。”他落寞地微笑。
“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就已经很快乐了,你不需要如此费心安排呀!”她安心地笑起来,窝在他怀里磨蹭着他的胸膛。
弼尔雅收紧了手臂,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善月,有些话我不得不对你说了。”他闭眸深叹,事情的发生已经迫在眉睫,他想隐瞒也瞒不住了。
“什么话?”她满眼天真地笑望他。
“明天会有人从京城来找我。”他很想逃避她专注的凝眸。
“哦,是什么人?”弼尔雅已经声名远播了,有人从京城来找他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她并不觉得特别奇怪。
“来找我的……是皇上身边的人。”
“什么?!”她骇异地惊呼。“是不是你的身分被发现了?”
“不是,这不是皇上派人来命我进宫的目的。”他试着以平静的口气叙说。
“那皇上有什么目的?”她心头微微一悸。
“两年前的冬天,京城里所有寺庙全部丢失了四天王的护国法器,你知道这件事吗?”
“当然知道,发生那件事的时候,京城里到处是冻死的人,当时我阿玛吓得要命,一步也不敢出门,成天喊着『天要降祸了』这种可怕的话。”她不知道那件事与弼尔雅将被皇上宣召进宫有何关联?
“皇上也认为是上天要与他为难,于是便命人四处走访能人异士,希望能辅佐他远离不祥之灾。”
善月的心莫名地纷乱了起来。
“听说京城有人将我列为四大奇人之一。”他继续淡然地说。
“什么四大奇人?”她在这个偏僻的小城镇里根本不曾听说过。
“京城里也有三个身怀异能的奇人,有些人闲着无聊,就把我们四个并称为四大奇人。”他无奈地闭眸吐息。“你还记得刑部衙门的雷捕快吗?他回京城之后,破了刘大人幺女的案子,也因此我的名气在京城传扬得更快,刘大人同时也把我的事情奏呈皇上,皇上便派人来寻访我了。”
“皇上要你做什么?”善月不安地扭绞着十指。
“皇上希望我进宫,助他安定天下。”
善月的脑袋混乱成一团。
“所以,”他深深吸口气。“我明天就会离开你,回京城去。”
离开你!善月掩口抽气,脸上的血色剎那间全失。
“你可以带我一起回去!”她仓皇地攀住他的双臂。
“皇上认得我是谁。”他深深看她一眼,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在皇上幼年时,我们都曾进宫当过他的玩伴,他很清楚知道我是谁。”
“那你还回去?皇上他抄了你的家,杀了你的阿玛呀!”她心绪都乱了,乱得无法整理收拾。
“圣旨一来,我不得不走。”他捧住她的脸,凝重地对她说:“在这世上,你想与谁为敌都可以,但是千万不能当皇上的敌人。”
“我们可以不要当他的敌人,我们可以离开这里,继续逃!”她无论如何就是不想离开他。
“别说傻话了。”他咬紧牙根,压抑着情绪。“皇上一旦通令各省捉拿我们,你以为我们真能逃得了吗?为了逼我就范,他甚至很可能会拿你的生命来要胁我,明知道这些都是会发生的事,我们又何必浪费时间做无谓的垂死挣扎?”
“皇上若知道你的身分,难道还会放过你?”她惊慌得无法思考。
“会。”他锁着双眉紧紧凝视她。“他会替我翻案,并找到陷害我阿玛的人治罪,也会恢复我的爵位,归还郡王府,让顺承郡王府得以沉冤昭雪。”
善月怔怔然地发楞着。这样的结果似乎很好,只是……
“你为何不肯带我回京?”为何要说出“离开你”这种令她心碎的话?
弼尔雅落寞地凝望她许久。
“所有曾经待过郡王府的人,几乎都知道你是谁,难道你想以二贝勒的『九姨娘』身分继续住进郡王府吗?”
一个几乎被她遗忘的身分又回来了,她觉得自己的心正在冻结。
“善月,我并不是要永远离隰你,今天与你成亲,就是要告诉你,我弼尔雅今生今世的妻子唯有你一个人。”他坚定地说。
善月眨着迷茫的大眼,明明听得懂他的话,却为何无法完全理解?
“冷静听我说。”他捧着她不安的小脸亲吻安抚着。“你是我堂堂正正的妻子,我不要你承受任何难堪的骂名,所以回京之后,我必须先彻底整顿郡王府,第一件事就是把郡王府中曾经见过你的人一一遣散离开,包括我阿玛的小妾和遗留下来的奴仆。”
善月痴望着他,眼中尽是全然的信赖。
“我不知道这些遗散和安置的工作需要花多少时间才能完成,阿玛的妾室得一一为她们另寻好人家改嫁,郡王府复爵之后,从前卖身王府的奴仆也都会慢慢回来,这些人若有知道你身分的都得遣散走,这些事也许要花很多时间才能办妥,所以我要你留在这里耐心等我回来接你。”
“要等多久?”她低哑地问。
“也许半年,也许一年,我无法给你确切的答案。”
半年?一年?这么长的时间,她将见不到他?本来今夜是浪漫至极的美梦,现在却变成了恶梦一场。
“好,我等。”她强颜欢笑,指尖微微轻颤。
“相信我,我一定会回来接你。”他握紧她颤抖的双手,深切与她对望。
“我相信。”她硬生生扬起笑,要很忍耐、很忍耐,才不致让泪水决堤。今夜是她的洞房花烛夜,掉泪是不吉利的。
弼尔雅可以深刻感觉得到分离带给她的痛苦,或许这对两人而言都是一种痛苦的折磨,但若让她落入违背伦常道德的无情批判中,那份折磨会更加惨痛。
“把这个留着。”他月兑下大拇指上的翠玉扳指,轻轻搁在她的手心。“等我回来接你时,你再还给我。”他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才能够使她安心了。
善月一低头,泪水自眼眶泛滥而下,滴落在玉扳指上,她仍在极力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