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们真的追上来了再说。”他只想在天亮前抓紧时间小睡片刻。
“对了。”她忽然想到。“我阿玛以前守过阜成门,那阵子常给阿玛送饭,不知道现在那些守门的守兵会不会认出我来?万一认出来怎么办?要是他们给阿玛通风报信去,那麻烦可就大了!”
弼尔雅不理会她的喃喃自语,径自闭目养神。
“我们该不该雇辆马车出城呢?”她还在自问自答。“雇马车好象很贵,虽然坐马车出城比较不累,可是又得花上一笔银子……唉,真麻烦,等出了城,找个安全的地方暂时住下,我可得好好想想有什么赚钱的法子……”
“你能不能安静一点儿?”他终于受不了她的叽叽咕咕。
善月噤声,委屈地抱紧怀中的包袱。很奇怪他为什么好象凡事都不操心,而她却事事烦恼得要命。
弼尔雅左手轻捂着唇,微微打了个呵欠。
“你想睡就睡,我来守夜。”善月大方得很。
“好,把腿放平。”他也老大不客气。
善月依言把曲着的双腿放平,只见弼尔雅把她怀中的包袱放在她大腿上,轻拍了拍,以包袱当枕,优闲地仰躺在她的腿上,合上疲惫的双眼。
一瞬间,善月的脑袋空白了片刻,心跳突然变快、变沉、变重,她没想到他竟然直接躺在她腿上睡觉,虽然两人之间还隔着一个包袱,但是这种亲密的姿势,就足以令她心荡神驰,难以喘息了。
在她紧张得快要窒息时,她发现弼尔雅居然很快就入睡了,而她却像个傻瓜一样,脸红得几乎快炸掉。
她浑身僵直地呆视他的睡容,熟睡时的他实在此清醒时候的他可爱多了。第一次看见他眉头舒展放松开来,平时眼神冷漠空淡,闭上眼却显得无比温柔,略带孩子气的睡容,让她心中对他的怜爱泛滥得无边无际。
面对惶惶不可预知的未来,她非但无畏无法,反而觉得有他在身边,她的心晴就特别平静。
她怔怔地、专注地凝视着他,忍不住轻抚他的脸,不知道这样恬淡的幸福能持续到什么时候?
第五章
淡金色的满月高挂天边,深蓝的河面上倒映着点点晨星。
一辆骡车沿着护城河慢条斯理地奔过去,答答答的蹄声自远而近,惊醒了浅睡中的善月。
她恍恍然地抬起头看了看天色,这才惊觉宁静的满月淡得几乎看不见了,天际已经渐露曙光。
“弼尔雅,醒醒,天快亮了!”她轻拍了拍他的脸颊。
弼尔雅慵懒地起身,背靠着墙伸懒腰,像只刚睡醒的小老虎,金褐色的双瞳迷离朦胧,闪着丝一般的光泽。
“啊--”善月忽然一声怪叫。“我的脚好麻!”
弼尔雅毫无丰点歉意,径自站起身用力伸了伸懒腰。
善月的双腿如万针穿刺般的难受,她一动也不敢动,咬牙忍耐着,静等可怕的剌痛感过去。
“你看那个人,他在干什么?”弼尔雅对前方窄巷内某个忙碌的景象很感兴趣。
此刻天尚未亮透,天空是一片灰灰的紫蓝色。
善月朝窄巷望去,勉强看得见巷内停着一辆双轮板车,一个中年男人正把看不清是什么的东西往板车上堆摆。
“大概是买卖旧货的小贩吧?”她看到疑似画卷的东西,便猜道。
“古董商吗?”他也看到了板车上放置的几卷画轴和几件天球瓷瓶。
“他应该只是收旧货的小贩,收了旧货后到早市去转卖给古董商。”
他们说话间,那中年男子已推着板车出了窄巷,慢慢朝他们的方向过来,然后转了个弯,往城门方向去。
板车上有几件东西吸住了弼尔雅的目光,他好奇地走向中年男子,注意力全集中在板车上的几件瓷盘上。
“公子爷,有什么您看合意的,让小的给您取来。”中年男子见弼尔雅贵气逼人,连忙客客气气地弯腰笑问。
“那几件青花瓷盘……”
“是、是,小的给爷取饼来!”中年男子小心翼翼地把绑成一摞的青花瓷盘提出来,献宝似地放在弼尔雅面前。
弼尔雅只轻轻模了一下盘缘,便问:“这是康熙年官窑制的青花九龙瓷盘,你从哪里得来的?”
“爷真是好眼力,您还没看盘匠儿的落款,便知道这五件是康熙年制的青花九龙盘啊!”中年男子见来的是识货的公子爷,乐得笑呵呵。
“我问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善月等腿下那么麻了以后,困惑地来到弼尔雅身旁,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对几件盘子感兴趣起来?
“回爷的话,这是小的昨儿个从一位二品大员府里收来的,那二品大员升了官,举家迁往云南,这易碎的瓷盘不好带,便让小的捡了个大便宜,小的正要住市集做买卖,爷若看合意了,价钱方面好谈。”
“这瓷盘我府中多得很,早看腻了,我想看的是最底下那一件。”弼尔雅的视线凝注在四件青花九龙瓷盘下。
“最底下那件?”中年男子仔细一瞧,这才发现原来青花九龙瓷盘只有四件,最底下的其实是一件五彩云龙大盘。“哎呦,小的可真是老眼昏花了!昨儿收来时竟没特别留意,原来这一件不是青花九龙瓷盘呀!”他把绳子解开,单独取出五彩云龙大盘递给弼尔雅。
弼尔雅把瓷盘捧高,轻轻地旋转盘身,专注地看着盘上布满的五彩云龙图案,这是用红、黄、绿,得、紫等色做釉上彩烘烧而成的,因此色泽漫艳,异彩纷呈,加上云龙图案密布,饰以江海云彩,更加显得瑰丽堂皇。
“那位离京的二品大员是谁?”弼尔雅微眯着眼,视线盯在盘沿上一行蓝色的楷体字:大明宣德年制。
“是葛天成,葛大人。”中年男子哈腰陪笑脸,就盼弼尔雅快点掏出银子来买下瓷盘。
“这瓷盘你要卖多少?”弼尔雅缓缓放下盘子,随意拿起一旁的画卷翻看。
“弼尔雅,你不是真的要买吧?”不等中年小贩开口,善月忍不住先发出一声低呼。“我们现在这情况,怎么能带着一个瓷盘走?一不小心就会碰碎了!”
“爷若是喜欢,请随意看赏吧!”中年男子忙道,这上门的生意,怎么也不能让他跑了。
“我不懂你们的行情,你给个价。”弼尔雅已经决定带走这件瓷盘,对善月的企图阻止不予理会。
“那就……五两银子好了!”他原先想出价一两就卖,但瞧弼尔雅贵气十足,有钱爷儿当然得趁这个机会狠敲他一笔。
“喂,你卖金子也没这么贵呀!”善月傻眼。“用五两银子买个大瓷盘,那真是疯了!”
“小泵娘别不识货,金子本来就没有古董贵,这是康熙朝的瓷器才有这个价,要是宋瓷,你给我一千两我也不卖哪!要不这样吧,公子爷赏个三两银子让小的开个市怎么样?”中年小贩怕弼尔雅反悔不买,干脆自己先压了价。
弼尔雅淡淡一笑,这小贩显然没弄清楚他要卖的这件瓷盘并不是康熙朝烧制的,而是出自明朝宣德年间。
“给他三两银子。”弼尔雅拿起五彩云龙瓷盘,转身便走。
善月一听差点要疯掉,这弼尔雅我行我素,简直不把钱当钱花,可她生气归生气,见他抱着人家的东西自顾自走人,就算她不想给钱也不行。
把三两银子丢给中年小贩后,她急急追上弼尔雅。
“弼尔雅,我们现在是在逃命,你买这个东西做什么?要是一个不小心撞碎了,三两银子就没了耶--”她模模钱袋,里头只剩下二两银子和零散的铜钱而已,用不了几天他们就得喝西北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