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日格格……”云龙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好象最近常来捧场听戏。
一走进待客花厅,云龙便看见一个衣着极其华丽鲜明的女子,正优雅地欣赏着墙上的字画,在她身旁簇拥着一大群侍女,尊贵的气势慑倒众生。
“云龙见过宝日格格。”他定了定神,落落大方地行礼。
“云龙!我想见你好久了!”宝日格格惊喜地转过身来,晶灿的大眼充满了对他的崇拜与敬仰。
云龙有点被她的热情吓住,若回以一般的礼数,与她的热情一比便显得太过于淡漠,但他又不是一个性格火热的人,因此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响应才好。
“云龙,你戏唱得真好,又生得这般俊俏,你都不知道我有多么崇拜你!”宝日格格两手握在胸前,脸蛋兴奋得红扑扑的。
“多谢格格错爱。”云龙尴尬地笑了笑。
虽然他知道自己是许多人崇拜倾慕的对象,但是听见如此赤果果的告白倒还是头一遭,宝日格格敢这么肆无忌惮的在他面前说出这些话来,可以想见在她心里并不存在着身分高低贵贱的观念。
“你刚下戏,一定累了,我却还把你叫出来,真是抱歉。”宝日格格耸肩吐了吐舌。
“我也不是太累,只要格格想见我随时都可以。”看见宝日可爱真诚的模样,他的心渐渐敞开来。
“真的吗?我真的可以随时来见你?”宝日的神情惊喜万分,像忽然间得了什么了不起的宝贝。
云龙点点头,愈发觉得这个七格格可爱极了。
待在一旁一直未曾开口的染同青忧心地瞅了云龙一眼。
“老实告诉你,听到你这话开心的不只我一个人,还有她们吶!”宝日指着身后一大排侍女说。“她们一听见我要来见你,一个个抢着侍候我出门,别以为我平常出个门都是这么大阵仗,那是她们--也想来一睹你的风采呢!”
云龙向宝日身后的侍女们淡淡点头微笑,侍女们一个个红了脸,暗暗用手肘娇羞地撞过来、推过去。
“格格方才说有件事想跟云龙谈,不知道是什么事?”染同青神色恭敬地弯腰问道。
“喔,是这样的。”宝日弯着亲切迷人的笑眼,端正地坐下。“元月初七是怡亲王府老福晋的七十大寿,我想请『云禾班』进怡亲王府连唱五天戏,而且要云龙挂头牌,当是我给老福晋祝寿的贺礼,同意吗?”
云龙听见怡亲王府,浑身一震。
“这……”染同青为难地搔了搔头。“满京城都知道我们云龙不出堂会的规矩,这规矩要是破了,日后怕有麻烦……”
“有东亲王和怡亲王两府给你们云禾班当靠山,没什么好担心的。”宝日偏着头微笑道。“至于报酬你们就更不用担心了,这五天唱下来,肯定够你们云禾班休养一整年不用唱戏。”
“这……我们当然知道格格不会亏待,只是……云龙确实有不能出堂会的难处,还望格格见谅、见谅。”染同青陪着笑脸连连作揖。
“哎呦,为什么嘛--”宝日孩子气地嘟起嘴。“还以为我的这份寿礼一定比别人的强,也一定会讨得老福晋的欢心,谁知道你们却这般小气不肯帮忙……”
“我去。”
悦耳如仙乐的嗓音轻轻一扬,染同青浑身震颤了一下,转眼愕视云龙。
云龙恍若无神地凝视着地面,他无法控制自己月兑口而出的意念,脑中全让怡亲王府、韫麒给占得满满了。
“太好了!”宝日大喜过望,兴奋地跳起身大叫。
染同青攒眉呆望着云龙,想从他意外的反应中读出一些什么来。
“就这么说定了!云龙,谢谢你!”
最开心的人是宝日,她成功请到了满京城无人请得到的染云龙,怎能不教人欣喜若狂!
云龙一径垂眸,他不敢看父亲,怕躁动的心绪会被父亲看穿。
“韫麒,今天是元月初七吗?”
百凤惊疑地打量着空无一人的院落。
“应该没错啊。”眼前的景象太怪异,连韫麒也回答得不确定。
“王府里到处张灯结彩,应该没错才对。”百猊也觉得奇怪,打从踏进怡亲王府大门,一直到前厅大院的这段路上,始终不见半个人影。
“韫麒,你家的仆役是不是太少了一点,连迎宾客的侍女都没有?”韫骁嘲弄地笑说。
“不对,这种情况不曾有过,快陪我到女乃女乃屋里看看。”韫麒带着疑惑不安快步赶往后院。
百凤、百猊和规骁对望一眼,神色凛然地跟了过去。
忽闻一阵喝采叫好声,掌声如雷,自后花园传出。
四个人怔愣住,满月复疑团,顺着声音慢慢走过去。
穿过月洞门,赫然发现小小的后花园挤满了人,个个都像被点了穴一样,痴迷地呆望着园中搭起的戏台。
韫麒的目光不由自主被台上袅娜飞舞的优美身姿吸引住,那抹雪白的纤影彷佛在飞,肩披的帛带、腰间的丝绦、丝般的纱裙,都随着她的曼舞飘飞着,彷佛凌空飞来的仙子,美得慑人心魄。
“悟妙道好一似春梦乍醒,
猛然醒又入梦长夜冥冥,
未修真便言悟终成梦境,
到无梦与无醒方见性灵。”
甜润清灵的嗓音深深钻进韫麒的心里,直直透入灵魂。
舞动的天女缓缓提起花篮,将篮中鲜花一一散尽。
粉色花朵纷飞如雨,落在台下神魂颠倒的众人身上,阵阵惊叹声此起彼落。
天女优美地旋过身,眼神不经意落在凝神不动的韫麒身上,两人四目相投,定住在微讶的神情里。
纤手一挥,樱花如红云般飞散,韫麒伸出掌心接住一朵,此刻,他的心有种从未有过的悸动,心魂飞了出去,找不到定向。
幕下,雪色衣衫飘然闪进帘后,他可以清楚看见,那双纤纤玉手已攫走了他的心。
台下悄无声息,全都还沉浸在天女散花的辽远情思中,天女柔美飘逸的身影在看戏的王公女眷们之间卷起一阵酣叹,不论男女,都被她优美清艳的神韵攫走了魂魄。
“老祖宗有赏!”
怡亲王高声一喊,仆役们捧着赏钱走到台前,霎时间金子、银子雨点般的撒在戏台上。
随着这一声赏,叫好声像炸开的一连串喜炮,热闹非凡了起来。
“喂,散花的天女把你定住啦!”百凤在尚未回神的韫麒背上用力一拍。
“闭上你的嘴。”韫麒的眼神像刀一样寒煞。
“开个玩笑,何必这么认真。”百凤莫名其妙地瞪回去。
百猊在一旁悠悠长长的叹口气。
“原来他就是名震京城的染云龙,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韫骁诡异地一笑。
“是啊,韫麒,你家真是好本事,居然能请得到染云龙入府唱戏。”百凤惊异地挑了挑眉。
“不是我家请的!”韫麒不悦地低吼,没有人知道他对染云龙避之唯恐不及。
“那是谁请的?”三人异口同声地惊喊。
“我也想知道这是谁干的好事!”韫麒咬牙低咒。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就让他毫无防备地跌进万丈深渊,他现在只想揪出那个干好事的人,然后彻底将他碎尸万段。
“反正不是我们。”三个人连忙否认。
“走啦,去拜寿了!”韫麒忿忿地踏进月洞门,意外看见染云龙,让他现在心情烦躁得只想宰人。
平时空荡荡的后花园,今天居然挤得水泄不通,一路上不断听见满园宾客七嘴八舌地谈论云龙。
“染云龙真真迷死人了,等我阿玛寿诞那天,也要找云禾班来连唱个几天。”某家格格已着迷得分不清东西南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