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修冥无奈地看着他,尽避朔日从没有明说,但他隐约明白煎熬着朔日的是怎么样的一份情感,所以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他深知,根本没有任何一句安慰的言语,能抚平朔日此刻心里的痛楚。
他交叠长腿,缓缓啜了一口酒。“朔日,娑竭龙王滩道没有派人来把望月接回去?”
“当然有,不过被我挡掉了。”朔日踉跄地起身,趴倒在几案上。
“为什么?”
“就算强行将望月带回去也没用。”他将狂焰般的红发狠狠甩向脑后,苦笑道。“她那个刁蛮不服输的个性,谁都压制不了,就算将她强行送回去,她还是会再跑来找我,没有用的。”
“那就尽快将她嫁给毗摩阿修罗王,硬留她在你身边不是办法。
“她……不是个能让人摆布的人。”他一手支着额角,一手心不在焉地转动着白玉酒杯。
“你若非要把我送走,我会让所有的人都知道我对你的心情!”——他了解望月,她说到做到。
“难道你想这样日日醉生梦死吗?”修冥一脸肃然。
“我也不想……”他深叹,眼神凄苦地看着修冥。“教教我怎么做吧?”
“我已经教你了,除非她嫁掉,不然就是你娶妻,没有别的方法了。
“哈——”他纵声大笑,笑声透着心灰意冷。“我不懂,为什么要把一个娇艳无双的龙女妹妹,嫁给丑陋的毗摩阿修罗王?娑竭龙王的用意何在?”修冥的指尖轻敲着几案,颇为疑惑。“若嫁与八部天龙之龙族,我想你也不至于这般不忍心了吧?”
朔日无语,冷照着玉杯中的清澈的水酒,杯中倒映着他那一双孤冷、晶透的眼睛。
“朔日,我还有一点不懂,望月毕竟是你的妹妹,你怎么可能对她动情?我不相信你……是这样的人。”修冥无法不质疑他,兄妹相恋,那是何等可憎且无耻败德的事,天界人间都不容。
“是啊!我怎么可能对自己的妹妹动情,哈哈——”朔日仿佛听见极荒谬的笑话似的大笑着,玉杯中的酒激溅出来。“就是因为太清楚她不是妹妹,所以才会放纵感情盲目失控,想不到如今自食恶果了,哈哈
“等等、等等!”修冥惊愕地扯住他。
“你说望月不是妹妹,那是什么意思?我都被你搞糊涂了。”
“望月……是罗刹恶鬼的后代。”朔日月兑口而出。
“什么!”修冥登时起身呆立,瞠眼愕视他。
朔日的唇角泛起冷嘲的笑,他紧闭双眼,不想瞒了,不想让修冥误以为他真是个无耻可憎的男人。
“她的双亲被韦驮将军诛杀……”他抓起酒壶猛灌了一口,深蹩眉头,低低说道:“当时我被罚在天湖底悔过,正巧碰见了韦驮将军,他因一时不忍而留下当时还是婴孩的望月,并说我与望月有缘,托我将望月带回龙宫教养,盼能化去她心中的恶鬼戾气。呵呵,你说我与她这是什么缘?可怕的孽缘吧!”说完,又发出一阵冷冷的轻笑。
“原来……望月不是龙女。”修冥无法置信地注视着他那双茫然的眼眸,无奈地摇头道。“非但不是龙女,还是天界难容的罗刹鬼族,你和她即便不是兄妹,也绝无在一起的可能……”
“算了,这种事用不着你替我烦恼,反正总有一天,她嫁了,我娶了,那就天下太平。”朔日强颜欢笑地应付着。
“但愿在那一天来临之前,都能平安无事。”修冥若有所指。
朔日怔住,明白修冥话中的涵义,一瞬间失魂落魄起来。望月若再那般苦苦相逼,他又怎能克制得住?
“王,七天女来访。”迦那来到门外向修冥禀报。
“请她进来。”
朔日的思潮被打断,听见七天女到访,知道修冥时常和天女们聚在一起试酒品茗,便懒懒地起身想走。
“修冥,既然有天女来访,我不便再留下来,先回宫了。”
“等等…”
修冥挡下朔日,还有话想对他说,却听见一阵环佩叮吟,转脸看见述那已把七天女领进来了。
“七天女,如何得暇至此?”他含笑迎了上去。
娇若春花,媚如秋月的七天女,手捧着一口魏伯杯,抿嘴笑道:“我亲酿了些酒,想请冥海王试试新,如何?”
“有何不可,天女请坐。”修冥接过七天女手中的琅琅杯,将她延请入屋。
七天女一进屋便瞧见了朔日,他那一身火红的皑甲跃动着刺目的光芒,如一道映日长虹,吸住了她的目光,她好奇地端详起他的容貌,不禁呆征了。
这红发赤甲的男人有张充满力与美的俊容,特别是他慵懒酣醉、令人失魂的眼瞳中,有抹落寞忧郁之色,深深打动了她。
“这位想必就是日逐王了?”她甜美地一笑,天帝驾前的四天龙各有特色,要认出他是日逐王并不难。
朔日漠然颔首,无心和七天女客套。修冥扯了扯朔日的手示意他坐下,有意拉拢他们认识。
“不了,我已经醉得不轻,不好在七天女面前失态,七天女,改日有机会再来品尝。”朔日不再多言,一辑而去。
七天女错愕地呆了呆。
“朔日实在太失礼了,还请七天女别介意。”修冥急忙化解尴尬。
“没关系,我不会介意的,日逐王许是喝醉了吧?”七天女娇美地浅浅笑道,饶有兴味地目送着他离去的背影,直到完全看不见他为止。
这一刻,她看中了他。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望月椅坐在无忧树下,默默念诵着“心经”。
从前,只要她无法静定心神时,朔日便要她默念心经,反覆不断默念,直到心如止水为止。
“……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天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
她远眺天际,指尖轻轻摩拿着颈项上的七彩璎络,记忆缓缓倒流,回到朔日初初教她背诵心经那时。
“望月,你若背会了心经,我便送你一件礼物。”那时的朔日年少英武,总是温柔爱宠地笑看着她。
那时的她刚刚长成,聪明慧黠,很快就背会心经,拿到了朔日送她的礼物——一件七彩楼墙颈饰。
那一回,他很开心,非常、非常的开心,从些便将七彩璎珞佩戴在立颈上,不曾离过身,那真是无忧无虑、天真美好的日子呀!一切都懵懂,和朔日传依在一起读遍一卷卷的佛经时,总是无比的开心快乐。
可是现在…··把心经颠颠倒倒念了几十遍,烦乱的心境仍是无法平静,颓丧的影儿映在地上,颜色悲凉绝望。
不知何处传来的一阵笑语声,抓回她飘荡的思绪,仔细一听,竟然是朔日和一女子说笑的声音。
她万分迷惑,怎么可能?她不是听错了吧?
顺着声音的方向追过去,赫然看见朔日和一名姿容娇丽、体态袅娜的女子,坐在玉石桥畔轻声谈笑,持学浅酌。
她愕然凝视着他们,脸色刷白,急切地想听清楚他们谈话的内容。
“七天女酿的酒香冽异常,我宫中厨子酿的酒远远比不上。”朔日温柔和煦地浅笑着。
那女子以轻纱掩嘴,格格关道:“日逐王过奖了,能得到日逐王的赞赏,比什么都令我开心。”
七天女?这姿容尊贵的女子是天帝的女儿?望月张口结舌,心头惊然一紧,意识坠入了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