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那个意思,我现在需要安静,迫切的需要安静,你明不明白?”他躁郁的情绪猛然氾滥开来,无法遏止了。
夕蔷猛抽口气。
“好,我给你安静,你要多长时间的安静都请告诉我,我统统会留给你。”说完,旋身飞奔了出去。
堂御天愕然回过神来,立即追上她,用力地将她纳入怀里。
“停下来,别跑、别跑,对不起,夕蔷,别生气,也别理我刚刚说的话,那是因为你突然吓住我了,才会让我一时失去控制,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夕蔷急促地喘著,在他怀里拚了命地挣扎。
“既有今日,何必当初。”她仰起下巴,愤怒地把一个字一个字都咬住了说。
“没有这么严重,我们之间还不到说这句话的地步。”他轻拍她的背,柔声安抚著。“是我不对,我不该对你大吼,别生气了好吗?”
“想像和现实毕竟还是有很大的差距,御天,你终于还是后悔了。”她圆睁著迷蒙的泪眼望他,声音微颤。
“我没有后悔,你不要因为一件小事就小题大作了,我现在满脑子堆积了太多事情,理不出头绪来,并不是因此就忽略你,多给我们彼此一点时间和空间,好不好?夕蔷。”他拍抚著她的颈背。
“我所有的时间和空间都是你的……”
手机的响声截断了夕蔷的话,堂御天放开她,迅速接起电话。
“喂,Min-Min,别紧张,这两天我赶出四个章节了,我会尽快把后面两个章节补齐给你,好……别骂了,不会再拖了……”
夕蔷缓缓地转身,拖著步子回房,她的胸口像压著一块巨石般透不过气来,她坐在梳妆台前,看著镜中苍白又虚弱的自己,她牵动唇角笑了笑,笑容看起来略带著点神经质,她呆望著自己许久,慢慢地吸了几囗药剂,然后懒懒地倒进床里。
明明该得到的都已得到了,为什么仍觉得心灵无比空虚?两个人的婚姻,到底是她折磨了他,还是他折磨了她?
为什么得到了反而比得不到时还要痛苦?
是她太在意他了吗?否则怎会如此患得患失,镇日恓恓惶惶,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牵扯著她全部的情绪,然而也是因为她的缘故,才会让他生活变得忙碌混乱。
她愕然发现,她不只生理病了,就连心理也残障了,她依附著他生存,不知道真正的自己到哪里去了。
不知睡了多久,夕蔷觉得月复部闷闷地痛,她在猛烈的心跳中醒来,才发现已经是深夜了。
一整天,堂御天没有跨出电脑房一步,连饭也没有吃上一口,竟然也没有来问问她想吃些什么?平时,他总不会忘记问她的。
她翻身下床,感到头部有些昏眩,紧接著下月复一阵抽搐,她觉得不对劲,急著冲向电脑房,用力拍著房门。
“御天,我的肚子疼。”
堂御天把门打开,疲累地看著她。
“哪里疼?不是吃坏肚子吧?”他的眼眶微青,看得出倦容,大病初愈的痕迹也尚未褪去。
“我一整天连日东西都没吃,怎么会是吃坏肚子?”她深长地注视著他。
“你没吃,难道我就吃了吗?”他长长一叹,怠懒地说著。“当我忙得废寝忘食的时候,你能不能也多关心我一点?叫外送这种事你应该也可以做得到,不一定都要让我来处理吧?”
夕蔷微愕,她不曾从堂御天的口中听见如此直截了当的话,她牵动唇角想笑,但笑容僵硬。“我知道了,你想吃什么?”
堂御天看出了她的不对劲,他叹口气,拉著她走到客厅坐下。
“现在已经这么晚了,也没有外送了,我下水饺给你吃。”他攀住她的肩说。
“不用,我来弄,我起码还能下水饺,还没有娇弱到什么事都不能做。”她推他的手,朝厨房走去。
他急著扯住她的手臂,担忧地问:“夕蔷,你到底怎么了?肚子哪里不舒服?快告诉我。”
“没事,你快去忙你的,等我下好了水饺就叫你。”她用力甩月兑他,僵直地走进厨房。
堂御天的脑中一片紊乱,这段日子已经够他忙的了,加上生了一场病,弄得他都快忙翻天,不只交稿期严重落后,就连经纪人替他敲定的广告档期都一再Delay,他已经无暇去细想太多,只打算在稿子交完之后,再挪出一段时间来陪夕蔷,目前他是没办法顾及那么多了。
他刚想回电脑房,一低头,赫然看见洁白的地砖上落下几滴殷红的血滴,他怔了怔,急忙冲进厨房,厨房的景象,让他的心跳和呼吸一并停住了,一地迤逦的血迹,而夕蔷则整个人趴在流理台上颤抖著,血丝正沿著她的大腿缓缓流下。
他的背脊蓦地发冷,悸怖地盯著她看。
“夕蔷,你是生理期吗?为什么会流这么多血?”他颤抖地问。
“我不知道……”她的脸色青白,浑身上下抖瑟个不住。“应该不是生理期,御天,不是生理期,怎么办、怎么办……”
堂御天有不好的预感,血液急速地往下沉,他放弃思索的时间,惊慌地抱起她,紧急地送往医院。
急诊室的医生不知道夕蔷有气喘病,堂御天还来不及提醒,医生就以职业的公式化语气宣布——“怀孕两个月,但流产的情况严重,胎儿应该是保不住了。”
夕蔷一听见“流产”两个字,脑中轰然巨响,思绪陷于昏乱混淆的状态,她觉得自己就像一片枯干的树叶,随意揉搓,就碎成了千万片。
绝望的感觉狠狠鞭笞著她,疼痛尖锐地折磨著她,她再也不能负荷也得不到解月兑,她剧烈地喘著气,在濒死的痛苦边缘尖叫出声——
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夕蔷都在和自己的生命搏斗。
她时而昏迷,时而休克,即使稍微清醒了一点,就又不自禁地激动哭喊,情绪崩溃,然后再度休克昏迷。
堂御天无法工作,不吃不喝,宛如一具行尸走肉。
不只夕蔷的亲人在场,就连堂御天的父母亲也都来了。
其实,早在夕蔷锲而不舍的信件中,堂震和妻子早就对夕蔷这个媳妇很有好感了,长达八个月的时间,夫妻两个人都是透过夕蔷的信得知他们小夫妻的生活情况,所以,当整整一个月都不曾收到夕蔷的信时,他们就察觉有异,赶到医院后,劈头就对堂御天开骂,骂他没有照顾好夕蔷。
堂御天抱著头,守在病房外,安静承受父母的指责,也倾听著夕蔷昏迷中喃喃的呓语。
“我连孩子都拖累了……我是每个人的累赘……”
“御天,对不起……对不起……”
堂御天焦虑得不知如何是好,夕蔷的每一句呓语都令他痛得要发狂。
迸女乃女乃爱孙心切,也不住地指责堂御天没有善尽照顾夕蔷的责任,连她怀孕了两个月都不知道。
他承认是自己工作忙碌下的疏失,懊恼和悔恨也像烈火不断焚烧著他,他已经尽力了,为什么还要这样惩罚他?
为什么?
然而更严厉的惩罚却在夕蔷苏醒过来以后才开始执行。
夕蔷的身体和魂魄虽然拼凑在一起了,但自信心却丧失殆尽,她对自己失去所有的信心,精神脆弱、自卑到了无法面对堂御天的地步。
夕蔷的转变让堂御天难以置信,她回避他的目光,闪躲他的碰触,双手紧紧勾住迸女乃女乃的手臂,用畏惧的身影背对著他。
“夕蔷,跟我回家。”他紧握拳头,喉咙梗塞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