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晤歌抿唇不语。她不能把妹妹的身份暴露,只有沉默以对。
范飙尘一挥袖,气晤歌仍旧选择隐瞒:“你想叫我叛国吗?我怎能无缘无故杀害同袍?”他当然知晓庞世尊的为人,也可以顺势答应她,可他却气她不能信任他,不能坦诚以对。
“同袍?”秦晤歌觉得很可笑,她已向他保证庞世尊不是好东西了,他为何不肯相信她,还称他为同袍?!他在顾忌什么?这已是昭然若揭了。
“是岳父吧?”她想到庞夏雪,整颗心都凉了。
“我不懂你说什么,你只要专心待在将军府,不要有二心,我可以不追究你今天的话。”姑且不论她有何企图,以她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要
如何对付庞世尊?还是让她乖乖待在府中,他较安心。
秦晤歌低垂着头,未再发一语。范飙尘说了些什么,她听得不甚清楚,只是看着地上枯黄的落叶,想着自己的命运并不比地上任人践踏的枯叶好到哪儿去。
但落叶安分待在地上,化作春泥至少还能护花;而她,在坚持什么?
何苦在一个心不在她这儿的人身上坚持?
她,心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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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想到日前与范飙尘的对话,她不禁感到心伤。
秦晤歌真的觉得自己很没用,无法得到范飙尘的宠爱,也就无法得到他的力量为家人报仇,那么,自己还留在将军府做什么?
在这一连串的诱心行动中,只有她自己遗落了心,她已深深爱上了他,可是,却得不到相等的回
报……
“小姐,已经到了。”婢女倩儿将她扶出纱轿。
借着一月一次的上香,她才有机会离开将军府,也趁这个机会,和妹妹晤言互相联络。
在上香结束后,她借口想喝水而遣开倩儿,之后急急地走向法安寺后山杳无人迹的函云亭,她与妹妹相约之地。
眼前一身女装,作村妇打扮的中年女子,就是晤言。她将自己绝艳的美貌隐藏在微微枯黄的人面皮具下。
“姐姐,范飙尘已经答应为你报仇了吗?”秦晤言有些焦急,她的计划进行得不太顺利,所以对姐姐寄
予厚望。
秦晤歌难过地低下头:“言,我很抱歉,也许是我的伪装太过失败,他一直对我有所怀疑,我甚至无法
放心地把仇恨告诉他。”
秦晤言脸色一垮,沮丧地垂下双肩。
当初以为从范飙尘这么正直的人身上下手,应该很容易得到他的帮助,想不到谨慎的他竟不肯相
信姐姐。
“难道当初以舞伎的方式送你进将军府是个错误的决定,还不如直接告诉他你的身份?”泰晤言脸上满是失望与懊恼。
秦晤歌伸出纤手轻拍妹妹安慰道:“你别自责,当初这样做是正确的,否则我们的身份一曝光,反而打草惊蛇,仇家立刻就会赶尽杀绝。”
她不会忘记仇家曾为将军府的座上宾这件事。
“连姐姐如此的国色天香,都无法使范飙尘跌入温柔乡,那么这条线大概是走不下去了。”
“言,我不知道还能用什么办法。”她把自己都赔进去了,却无法打动他分毫;得不到他的真心对待,却傻傻地任由自己陷溺。
晤言体贴地给姐姐一个拥抱,强打起精神,露出一抹笑。
“不打紧的,还有一个方法。”如今只能用险招了。
知道复仇还有希望,秦晤歌收起悲伤的情绪。
“什么方法?”
“姐姐可还记得淳儿烈?”
“淳儿烈?”她不会忘记和淳儿烈在回纥度过的欢乐时光,更没忘记他对她的求婚。“他该已回国准备继位了吧。”
秦晤歌记得在她和晤言离开回纥之时,淳儿烈被可汗派遣至大食,祝贺大食国王的继位大典,并为双方商旅在北漠行走时,所争执的路线利益作调节,那正是他的学习之旅,一旦回国,也就离继位不远了。
“是的,姐姐,前一阵子我们巧遇……”
秦晤言看了姐姐一眼,见她没追问为何巧遇,才松了口气,继续说道:“他急切地想知道你的下落,自‘塞北里’一别后,便失去了我们的消息,他以为我俩不告而别,是发生什么意外,所以我告诉他我们的计划了。”
浡烈倾心于她,这是她早就知道的。她懂他的感情,只是她回避了,因为当初她并没有一样的感动,直到后来遇到了范飙尘,她才确定什么是爱。
那种想到不是对方的惟一,就袭来一股椎心之
痛的感觉,就是爱了。
“淳儿烈发了疯似的找你,如果……”
晤言深深呼一口气,缓缓地说道:“如果能得到他的力量,必能杀掉那个狗贼。姐……”
秦晤歌的脸瞬间惨白,她听懂晤言的意思……
秦晤言担心地看着姐姐。
其实,她是特地跑了一趟回纥,并让淳儿烈打探到她的消息,进而取得联络。
一开始,只是为了预防万一,想有个退路。
她知道,回纥高手众多,只要浮儿烈答应,要杀掉仇家不会是难事。
饼去的淳儿烈只是继任人选之一,但回国后的他,不但将可汗交付的任务完成,更成功调停了几年以来,回纥与大食之间难以解决的商旅路线冲突。
于是,他已经确定能得到大多数朝中大人的支持,将在岁末的狩场结束后,继位可汗。
一旦他成为可汗,她们的复仇就有希望了,只要姐姐开口……
原本她是不愿走到这一步的,如今听到姐姐的
任务恐怕无法成功,她们只好不顾一切了。
“怎么了?”
秦晤歌摇摇头:“没事的,太阳有点毒辣。”她拭着额上不知因热还是心痛而沁出的香汗。
这是不是代表她真的必须离开将军府了?
虽然范飙尘不爱她,但是若离开了将军府,这辈子怕是再也见不到他了,那种空虚的痛楚猛然袭上心头。
秦晤歌闭上眼睛:“告诉我该怎么做?为了报仇,我们都得全力以赴,不是吗?”
看出姐姐极力掩饰,却仍是显露出来的痛苦,晤言突生疑惑,难道她对范飙尘已有依恋,不舍离开?“姐姐,你会不会觉得委屈?毕竟,我们在这场按仇的计划中,都只能当个卑微的角色,甚至任人宰割,以得到强力的支撑……”
秦晤歌听了妹妹的话,才恍然惊醒。她居然兹兹念念自己的小情小爱,差点忘记家人的血海深仇?
“只要一回想慈祥的爹娘、年幼的手足皆因庞世尊而死,我就恨不得可以手刃仇敌,这点小小的牺牲
算什么!”秦晤歌的眼中闪起少见的坚毅。
秦晤言激动地握住姐姐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良久,天色突地暗下,秦晤歌这才惊觉时间的流逝。
“糟了,我忘了时间,这会儿倩儿找不到我,说不定急疯了!”
“别急,我陪你到寺门。”
秦晤歌有些惊慌。自从上次女扮男装的妹妹到将军府找她被撞见后,范飙尘即以一种几近严苛的
手段强制她的行动,这会儿倩儿找不到她,该不会先回将军府报讯了吧?
丙然,寺门旁冷冷清清,上山的香客游迹已息,她的担心恐怕成真。
“言,我得趁将军未返府前赶回,否则……”秦晤歌突然顿住不语。否则又如何?不是都决定走了
吗?她何必还要担心范飙尘的不愉快?
秦晤言对姐姐的态度有些心疑,她不放心地再问一次,“等到浡儿烈那儿有消息,我会来通知你。
只是,我还想再确定一次,范飙尘那儿,真的不可能
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