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步往化妆室走,方葵妙还能听见那紫芋头小姐高亢而恶意的声音由身后传来:“她说的是英文吗?天!亏她还敢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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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开人群,方葵妙故意穿过房子的后院,再从屋后的楼梯上到二楼。这儿除了邬家人外不会有人上来,她可以尽兴哭个痛快。
拉开化妆室的木门,她看着镜中的自己,那红红肿肿的眼,被咬得像要泌出血来的唇,加上苍白而毫无血色的脸,看来实在凄惨得紧。
手撑着洗手台,她身子无力的跪下,长长的蓬裙垂在四周像片粉色的海,她却不曾注意到,只将额靠在臂上,轻声啜泣。
随后哭声毫无顾忌的放大,直到将心里的羞愧哭出,她才擤擤鼻抬起头。
看自己哭过后的一张脸,看淡淡的妆糊成一团的怪模样,才刚哭完的她不知怎地又笑了,才笑了两声,她突地捂住自己的嘴,圆圆水水的眼惊讶的眨了眨。
罢在哭时,她就隐隐约约像听到另一个哭声,那时还以为自己过敏,如今——
她弯看洗手台下。
水水的眼对上另一双水水的眼,两双眼里都是惊讶,方葵妙将还捂在嘴上的手放下,好奇的看着窝在小小空间里的小女孩。
小女孩大概不到八岁,长长的黑发上结着两个大大的白色蝴蝶结,穿一件缀满蕾丝的小礼服,同色的小皮鞋,可惜窝在洗手台下让她的白袜子及皮鞋都沾了些脏污。
小女孩的眼湿湿的,鼻红红的,她小小肉肉的手捂着自己的嘴,细微的哭声就这么从她揩缝间透了出来。
“嗨……”方葵妙试探的对她招招手,软柔的声音压得轻轻小小的:“你怎么了?”
“走开!”小女孩说——以日语。
“啊,你是日本人吗?”阿妙的眼闪过一丝惊喜,蹲子以同样的语言跟她对谈:“你怎么会在这呢?是不是迷路了?我带你下去楼下好吗?你的爸妈找不到你一定会担心的。”
对她的一长串问话小女孩并没有回答,但可以看出在听到熟悉的语言时,她明显松了口气,一直到阿妙提到父母,她才反应激烈的回:
“他们才不会!”
阿妙看着她,然后突地弯身爬进洗手台下,虽然她个子不高,但挤在那狭小的空间里仍有点勉强。“我好象长大不少,以前躲在这时没那么难过的。”她半自语的说。
“你为什么要躲在这?你爸妈也不要你吗?”小女孩不假思索的月兑口而出。
“我的爸爸很早就去世了,我又蠢又笨,妈妈一看到我就不开心,所以每次只要心情不好我就会躲到这儿来。”阿妙环视从前的小小避难所,眼里流露着些许的感伤。
小女孩的泪不知何时停了,她坐在阿妙身边,呆呆的看着这有点莫名其妙的大姐姐,大姐姐像丝毫不以为意,低头对她笑笑,什么也没有问她。
“我……”小女孩转开头看着自己鞋子上的污痕,“我妈妈也去世了。”
或许是阿妙一直没说什么,小女孩反而能坦然的诉说自己的心情:“妈妈是为了生我才死的,所以外公外婆才不喜欢我,不过爸爸很喜欢我喔,”她像捍卫什么似的说:“他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对我,所以才会……”她的声音愈来愈小。
阿妙安抚的拍拍她。
“你也是日本人吗?”心情好了许多,小女孩开始好奇了。“这是你家吗?”
阿妙摇摇头。“我住在隔壁,我不是日本人,不过曾在日本读过书。”像回忆起可怕的学校生活,她的眼中浮起畏惧。
“在日本读书不好吗?”小女孩很担心的问,“我明年也要上学了,只要一想到要搬到学校住,我就觉得好怕……”
“要看你念什么学校,”阿妙苦苦一笑,“偏偏我念的是间很可怕的学校,里面全是像我这种为了某些原因被送离父母身边的小孩。校规严得连偷吃零食都算犯了大罪,还得加上那些爱欺负别人的小孩!”她像要甩开回忆似的摇摇头。
小女孩的脸一片惨白!
“对不起,”阿妙不安的咬咬唇,“我忘了你还是个孩子,是不是吓到你了?”
小女孩的眼里同样带着不安,“大姐姐,你念的是什么学校?”
“白玫瑰学院,世界有名的恐怖学校。”她打个冷颤。
“明年……”小女孩很困难的说:“我就要被送进那里了。”
阿妙明显受了惊吓,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对小女孩伸出手,“恭喜你,学妹。”她苦笑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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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因为有着相似的背景,及有可能相同的未来,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像忘了楼下的派对,吱吱喳喳的窝在洗手台下聊了起来。她们交换了人生中的点点滴滴,虽然其中一个才在世上活了七年又八个月。
基本上只要对方对她没有恶意,方葵妙可以跟任何人融洽相处,眼前的小女孩在很多方面又跟她很相像,所以她几乎忘了与她说话的是个不到八岁的小女娃。
小女孩则喜欢阿妙将她当同辈而非小孩子看待,比同龄的小孩还成熟的她,最讨厌被人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了。
一个早熟,一个幼稚,恰好配成了一对,当邬谚发现她们时,看到的就是一对聊得很开心的孩子。
原本还怕她是不是躲在这哭呢,邬谚又好气又好笑的想。
“阿谚,”对上那弯看着她的男子含笑的眼,方葵妙有些兴奋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唤。
“这是我的新朋友。”脸上还带着些许哭过的痕迹,方葵妙扬起圆圆的小脸对邬谚介绍:“她是——”
“英亚集团执行总裁的独生女,”邬谚以英文道,“我应该没猜错吧?冰川小姐,楼下正为了你的失踪乱成一团呢。”
冰川樱声音稚女敕,可神情却显得冷静自持,那模样看来一点也不像是个会躲在洗手台下哭泣的孩子。
“父亲终于发现我不在了?”她以纯熟的英文回道。
今天的场合里只有她一个小孩子,父亲又只顾着与人畅谈公事,几次引不起他的注意,加上处在陌生的国度里,让她不觉自怜起来,胡乱走到这儿来,脑里尽是胡思乱想,一直控制得很好的眼泪不知怎地就流了下来,还好遇到了这个奇怪的大姐姐——
她看向身旁惊讶的看着她的方葵妙,张口想要解释,阿妙却早她一步开口:“你的英文说得好好!”她声音里满是惊叹,“不像我说得怪腔怪调……”
冰川樱吐吐舌,“那是因为我女乃女乃是英国人,从小被逼着——”
察觉到她们似乎有继续长聊下去的行算,邬谚伸手敲了敲洗手台,“对不起,小姐们介意换个地方聊吗?”他用中文及英文各说了一遍,再跟方葵妙解释:“冰川小姐的父亲在找她,她再不出现,冰川先生恐怕会把屋子给拆了。”
“啊,”方葵妙捂住嘴,“我忘了,”说着低头以日语对小女孩道:“我忘了你父亲找不到你一定很担心,我们现在下去好吗?听说他快把屋子给拆了,要是他真那么做,邬妈妈会难过的,今天是她的生日呢。”
小女孩点点头,一面从洗手台下钻出,一面忧虑的说:“父亲一定很生我的气,真怕他会因此提早将我送进那间可怕的学校。”
阿妙则有些困难的自狭小的空间爬出,“记得我跟你说的吗?”她没有站起身,反倒跪在地板上替小女孩整理紊乱的外表,“关于学校的秘密,还有几个比较善良的老师,这些都能帮助你过得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