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只对着荆子衡,他镜后的眼间着兴味与挑战,像笃定我绝不敢做出什么似的。
我走向他,唇上的笑不见一丝抖颤,一直到距离他寸许,我伸出手揪住他深蓝色的领带,一把将他拉起。
四周传出刺耳的吸气声,我理也不理,低下头,我狠狠地吻上他。
我在他唇上吻出一丝讶异,接着便什么也不知了。我从未如此专注而热情地吻过一个人,彷佛要将我所有的情感、所有的不甘、所有的不服气全发泄出来……
直到非呼吸不可,我才离开他的唇,与他距离极近的眼清楚看到他眼中燃起的风暴,甚至连他粗重的喘息也极清楚地传进我耳里。
红唇贴近他耳边,我冷然道:“少看不起我,荆子衡!”
松开他的领带,我任他跌回椅上,睥睨地望他一眼,我一言不发地转身往门口走去。
我得赶快退场,否则非当场摊倒在地不可。
把全身每一分自制都拿来控制发软的双腿,我面无表情地一步步迈向门口,身后却传来他比平常还低沉的笑声。
我听过这声音,在床榻。
“天!暗小稍,我怎能不爱上你?”
我僵住身子,急速地回过身,毫无力气的双腿撑不住我突然其来的举动,“碰”地一声,我跌坐在地。
坐在地上,我脸胀得通红地瞪视着朝我走近的他,这个破壤我完美演出的罪魁祸首!
他俯低身子扶起我,薄唇贴着我的耳,他说:“所以,还是我赢?”
我又气又怒地瞪着他,狼狈的模样正如一只被捏在猫爪中却试图反抗的笨蛋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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炳啾!
“臭男人……”
我揉揉发红的鼻头,喉里发出的声音暗哑浓稠,笔一面在文件上批着,我忍不住又低咒了一句:“该死的臭男人!”
喉里一痒,窜出的是一连串的咳。我一手捣着嘴,一手压着咳得发疼的气管,将头埋进臂弯,直到咳声方歇,我才慢慢抬起头,眼不自觉地看着墙上日历。
一个礼拜了。
自从那天后荆子街已经消失一个礼拜了,我没有他的丝毫音讯,也拉不下脸去问他的行踪。
我有什么立场去问呢?
吸吸鼻,我将注意力放在手上的文件上。
门外响起敲门声,我头也不抬道:“进来。”
粗嘎低哑的声音速我自己也忍不住瑟缩。
“还是没去看医生?”清亮的嗓音是属于珊儿的。
她站在门口,一双眉蹙得死紧。
我摇摇头。“又没什么事,看什么医生?”
她走近我,眼瞄瞄垃圾筒里满满的卫生纸团。
“没事?”她伸手往我额上”探。“都发烧了还说没事?”
“真的没什么嘛。”我避开额上冰凉的小手。“只是小靶冒,多喝点热开水,晚上再吞两颗维他命就好啦。”
“这话你说了三天了。”珊儿拉了椅子在我面前坐下,小小的脸蛋上是难得的严肃。“小梢,你要到什么时候才懂得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啊?”
“我有啊。”对她笑笑,我努力从发疼的喉里挤出声音。“我身体好得很,别担心,咳……”又冒出一阵咳,我捣住嘴,待咳声停了后又继续道:“我每次感冒都这样,顶多拖个一个礼拜就会好了啦。”
“这话一点说服力也没有。”珊儿喃喃。
身体不舒服的时候,连心好象也变脆弱,只要有人施予一点关心,就可以让我眼眶发热。带着浓浓的鼻音,我连忙转变话题:“你今天怎么有空来?”
我从来就不是个可以坦然示弱的女人。
“你……”她怪怪地看我一眼。“不觉得最近四周像少了什么吗?”
我心一跳,却仍佯作不在意。
“有吗?”我的语气十足做作。
“少了个烦人的男人啊。”她皱皱鼻。“听说他度蜜月去了,你没听说吗?”我脑中一片空白。
“度蜜月?”我的声音陌生得连自己都辨不出。他——”
眼前一片模糊,我感觉自己像飘浮在半空中……
“他们结婚了?”我不知道我是怎么问出口的。
“你不知道吗?”珊儿的声音里满是讶异。“你没接到喜帖?”
我该做何反应?我该说什么,又该做什么?
珊儿兀自叨叨:“没想到那种男人也配得上那样的美女,老天真是瞎了眼了。”
我宁愿自己瞎了眼,不,我想要的是在这一刻停止呼吸,我不想看、不想听、不想感觉!我不想活着……
“他们很配啊。”我宛如机械似的回。
“配?”珊儿的声音不肩地扬高。“他们——”她语气突地一变:“小梢,你还好吧?”
我茫茫地抬起头。“我很好。”
“你的脸色好苍白。”我感觉有双手抚过我额前的发。“我果然不该提到他的事的,我没想到你真讨厌他到这种地步——”
我唇抖着、声音也抖着——
“你该提的,关于他,关于荆——”
“像陈杰这种人也会结婚让你——”
我们几乎同时开口、同时闭嘴,两双眼疑惑地对望,两张嘴无声地重复——
“荆?”
“陈?”
“结婚的是陈杰?”
“你以为荆学长结婚了?”
又一次同时开口,我看着珊儿,整个人突地无力趴向桌面。
珊儿迸出乐不可支的笑声!“哈……哈……你以为荆学长结婚了,所以才——哈……”她笑翻了。“某人看到你这模样一定会乐死。”
“某人?”虽陷于自我厌恶中,我仍察觉她话中怪异之处,由臂弯中抬起一只眼,我半咳道:“谁是某人?”
珊儿略一停顿,那双灵动的眼转了转后才道:“某人就是某人咩。”
我无力去分辨她话中意味,经过这一折腾,我觉得身体更不舒服了。
第六章
有时我会怀疑寂寞和感冒之间有某种特殊的因果关系。
抽出面纸模模鼻,我随手将纸团往角落的垃圾筒一丢,纸团撞到筒缘,再弹到筒边散落的面纸堆中。
平时就已经够懒散的我,在感冒时对环境的破坏力更是达到最高点。房间里四处是用过的面纸。喝了一半的水杯。穿了又月兑、月兑了再穿的衣服……我半摊卧在其中,手里捧着一碗吃了两口的泡面,整个人昏昏沉沉,不断点着的头几次都差点栽进油腻腻的汤碗里。
将汤碗放到一旁,我窝在客厅地板上,抱着被子蜷得像颗球。
今天是第七个没有他的夜晚。
第一个晚上,我一直想着他会不会来。并不是刻意不睡等他,只是他不在,睡意也不在。
第二个晚上,我想他应该会来吧?倚着窗前吹了一夜晚风,盼不到他,反而盼到隔日的头疼。
第三个晚上,或许是想他过了头,寂寞与感冒连袂造访。前者让我的心空空荡荡,病菌便趁势而入,让我发烧、咳嗽、流鼻涕。
拖了几日,身体总好不了,我心里明白,大概要等我能不想他了,我的病才会好吧。
电话铃声突响起,我蒙在被里的身体一震,拖延了好一会儿,我才不情愿地伸手将话筒抓进被窝里来。
“喂?”我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小梢?”
电话那方传来的声音既熟悉又陌生,我咬着唇,因病而泛着水气的眼突地发起热来。
“小梢?”那人又重复一次。
“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我抱着听筒,声音粗得如互相摩擦的砂砾。
“你病了?”他从来就不会乖乖回答我的问题。
“没有。”我闭上眼,身子弯得更像颗球。这样听着他的声音,让我有种自己正被他拥在怀里的感觉。
“我只是头有点疼、人有点发热、喉咙干得难受,还——咳……”我咳了咳。“有点咳嗽,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