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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一起,夜里的许多事与许多情绪都可以因此而消散蒸发——或许它只是蛰伏在日下的阴影里?
我看着床榻微温的凹痕,知道他才走不久,纵容自己蜷在那凹壑中数分钟;我在失去他的味道前,硬将自己拉离床铺。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日子还是要过。
何况并不真的发生过什么,昨夜,不过是一场男欢女爱,它没有意义。
它不能有意义。
收拾好一切,我与往常一般在上班前十分钟到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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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我过敏,总觉得进办公室的途中,人人停注在我身上的目光,似乎比平常还多了几分好奇。
跨进办公室,等在那儿的是我的恶友路珊儿。
她笑得似猫。
我的颊因她的笑而激起红晕。
“你把他给吃了吧?”低头啜咖啡,她的眼由杯缘顽皮地瞅着我。
“你这死小孩。”我笑骂。
将她赶离我的位子,我一面准备东西一面道:“佩芝怎会放你进来?”
“她放我来通风报信啊。”珊儿倚着我的办公桌,压低声音道。
“通什么风?报什么信?”我动作一顿,接着又继续在抽屉中翻找。“是不是又冒什么大八卦?”
“跟从前的差不多。”珊儿一耸肩。“昨天与衡美的合作案一公布,流言就沸沸地传开来了,详细内容就不赘述,反正还不是那一套,关于你爬上衡美负责人的床之类的。”
我睨了她一眼。
“不同的是,这次可是真的。”她俏皮地一笑。
我皱皱鼻。“错啦!是他爬上我的床。”
年轻又姿色不恶的女主管难免有这样的流言缠身,老实说,有人认为我的姿色足以左右数亿元的生意,委实让我的女性自尊往上攀高不少。
可惜与我合作的男人脑袋还是长在该长的地方,他们要我付出的往往是脑力,而非只是一场床上的翻滚。
或者该说,我的容貌还不至于影响他们的理智?
总之,长久以来在两方面都与我有所瓜葛的,大概只有荆子衡了吧。
我不觉叹息。
“你叹得太早了。”珊儿有点幸灾乐祸。“照佩芝所说,顶多再三分钟陈杰就会踏进这儿来,你到那时再叹还来得及。”
“陈杰?”我无力一摊。“那只长了一张嘴的无脑人又怎么了?”
全公司最针对我的大概就是他了,标准的没实力又看不起女人的皇亲国戚!在他眼里,女人全是光有身体毫无大脑的生物。
所以,他就更不能忍受我在许多方面抢走他的丰采了。
“表面上是来跟你谈广告案的细节,实际上大概是冷嘲热讽来着。”珊儿闲闲地啜口咖啡道。
语声方落,佩芝的声音便由对讲机中传来:“副理,陈副理来了。”
“请他进来。”我瞄瞄捧着咖啡杯躲到角落看戏的珊儿,无奈地应道。
像颗长了肥短四肢的马铃薯,陈杰缓缓滚——不,走进。
唠唠叨叨、夹枪带棒,这家伙跟菜市场里的欧巴桑差不多,骂人既没技巧又没创意,把我昨晚一夜没睡引起的倦意都给勾了起来。
“……我真搞不懂这个世界是怎么了?女人怎能担得起什么大事?”他撤撇肥厚的鳕鱼子嘴唇。“光说胸部好了——”他一副行家样地道:“你们女人小了想大,大了又想小,连胸前两块赘肉都搞不定,还出来跟人争什么江山?不像我们男人——”他翘起下巴,洋洋自得:“关于那话儿,就算大了还想再大,不像你们女人龟龟毛毛的。”
我实在不该一时冲动,降低格调刺了他一句。
“……你怎么知道?”
“啥?”
“我说你没有那样的条件,又怎知那样的男人在想什么?”我一口气说完。
他胀红脸,双眼如火烧似的瞪视着我。
我对他眨眨眼,唇上的笑纯真而无辜。
看着他怒气冲冲拂袖而去的样,我禁不住喃喃:“为什么怀疑一个男人的性能力,永远是激怒他们最好的方法?”
珊儿耸肩。“谁搞得懂那种异世界生物在想什么?”她皱皱鼻。“得罪这种小人,未来可有你受了。”
我懊恼地咬咬唇。“我已经后悔啦!”
一只四处乱吠的狗也许有些烦人,可我实在犯不着脑筋打结地张嘴回吠呀!
“算了,谅他也惹不出什么事来。”我摆摆手。
“就是咩,他又不是荆学长。”坏珊儿又旧事重提。
“干嘛又提他?”我手上开始忙碌起来。
“你又要躲啦?”珊儿将脸凑到我跟前,嘻嘻一笑。“别忘了我们的赌约哦,上床可不代表他爱上你,所以你还不能甩了他哟。”
她怎知我在想什么?
“不,不能说甩,你们的关系还没深到可以用这一个字,那么用*结束*?不,似乎还是太深了……”珊儿兀自推敲起来。
“……珊儿。”我皱着眉看她。“你知不知道言语有时比有形的刀剑还伤人?”
路珊儿灿烂一笑。“你也这么认为吗?”
对于这样一个女子,你还能说些什么?
“我干嘛非得跟你赌这个呀?赢了没奖赏,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难道我真的吃饱太闲了?”我半自语道。
“要是你输了,我会看不起你,要是你赢了——”珊儿伸出手指戳向我心窝。
“你可以守住你的一颗心。”
我并不是很明白这句话。
“别想太多了。”她拍拍我的肩。“其实你知道自己为什么赌,赌约只是一个理由、一个借口,或许并不那么冠冕堂皇,但至少够让你说服自己。”
“我……”我抑郁地一笑。“我已经愈来愈不明白了,我要什么?不要什么?我也不想再想,想这些太累了,反正,我就这么过吧……”
幽幽一叹——
“在芃秀回来前,我就这么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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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定是疯了才会去招惹陈杰那个小人。
勉强用公文包挡住倾盆大雨,我一面快步走回公寓,一面在心里喃喃咒骂。
那小人在下午的会议上频频找我麻烦,害我在会后被老总叫去“关心”;好不容易回到办公室,才知道他又在我的广告企画上乱搞一通。为了收舍善后,整个小组一直加班到快十二点,才把那家伙捅的楼子补好。
一踏出公司,迎面而来的就是十一月的寒风,再过不了多久,连雨都下了,夜深而寂寥,雨冷得彻心,我一个人走在路上,突然兴起自怜自艾之感。
十二点了,除了晚上六点啃的半块三明治和以桶计算的黑咖啡外,我今天啥也没入口,胃饿到发疼,又疼到麻痹,再加上冷雨一淋,那种孤寂悲惨之感就一直泛上心来。
这种时候,如果有个男人环着你的肩膀,呵宠的声音吐在你耳际;你的身躯可以感受到另一个人的体温,就算在雨里,他仍像大伞似的替你遮风蔽雨,给你一方可依靠的安全角落——
冰冷的雨珠由脖颈与衣服的缝隙间滑入,我冻得一颤,黄粱梦醒,环着我的不是男人的臂膀,而是湿冷沉重的衣料;响在我耳际的不是情人的蜜语,而是嘈杂的雨声。我连伞也没有,无人替我遮挡风雨,我所有的,只是早就湿透的黑色公文包。
这就是一个人的生活,自由虽自由,但在某些时候,寂寞会毫不留情地入侵你心头,让你几乎要为深切的渴望而瑟缩抖颤。
罢了,想这么多做啥?
我加快脚步往公寓走去。
还不如快点回到屋里,至少那儿还有一盏灯、一张床,回去后洗个热水澡,睡前泡杯热巧克力,这,也是幸福,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