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回答,静默地立着。
赫雷斯看他一眼,忽然道:“我听金刚说,你这阵子和一个白魔女走很近……”
他脸色微变。
“她到底是什么人?能让一向对人冷漠的你解除武装?”赫雷斯不悦地质问,他在听见金刚的报告后极为惊诧,光见明知教廷的规范,何以会打破禁忌?那女孩究竟是何许人也?
“她只是个普通高中生,拥有一点点从祖先遗传来的小魔力……”他尽量表现得淡然。
“哦,只是这样吗?希望她和你的交情不会影响到你和君薇之间的婚事。别忘了,白魔女怎么说都不是正道的女人,你可别为了个妖女而破坏了教条。”赫雷斯深深看他一眼,就走向另一波莅临的宾客。
扁见郁闷地立在原地,心中五味杂陈,被教廷收留的他的确是该为其效力,但为何连自己的对象他都不能有主张?难道他的先人们都是这样任凭教廷摆布?
他突然有种被勒住脖子的感觉,狩魔人与教廷的契约到底是建立在何种关系上呢?对赫雷斯而言,他又算什么?
没有太多时间让他思索,十二点一到,宴会马上展开,光见被逼上架,已无退路,只能像个奇珍异兽般被宾客们围绕,任人观赏评论。
他的出色及特殊身分立刻成为注目的焦点,狩魔人对教内的人来说如同可望而不可及的传奇人物,如今能亲眼目睹,对大多数人来说就像是一场宝贵的经验,人人已迫不及待要向他致敬。
至于左君薇,她没想到教廷这么快就替她决定婚事,昨夜欢喜得几乎难以成眠,虽然光见冷漠依旧,但在大家的祝福声中,她自信迟早能软化他的心。
宴会进行到中段,她持着酒杯来到光见身旁,含羞地望着他,深情道:
“我会努力做个好妻子的,光见。”
扁见冷冷回头,眉头深锁。
“你真的明白什么叫婚姻吗?”
“什么?”她怔了怔,不明白他为何这么问。
“所谓婚姻,该是两情相悦的男女誓言共组一个家庭,我们却连两情相悦这个大前提都没有!”他不仅她为何能接受这样的安排。
她无言以对,片面的喜欢的确构不成“两情相悦”,但她愿意奉献一生给他啊!
“这样的婚姻,你认为能幸福吗?”他瞪着她。
“我……”
左君薇尚未回答,她的父亲左笑山突然起哄要求光见吻左君薇,众人欣喜欢闹,光见为难地拉下脸,如冰雕般矗立不动,久久不愿去碰触左君薇,气氛霎时变得有点尴尬难堪。
“光见。”赫雷斯以眼神示意他照做。
扁见抿紧了唇,慢慢向左君薇低下头。
突然间,在场每个人手上的杯子开始抖动,然后,出乎大家意外的,杯里的液体陡地全喷洒而出,溅得每个人狼狈闪躲,惊叫连连。
“哎呀!这是怎么回事?”
原本井然有序的宴会一下子被搅乱了!
就在人人惊慌失措之际,一个娇小的身影缓缓从门外踱进,阴沉冷倔的俏脸,及腰的长发垂散在背后,夹着旁若无人的狂妄,大刺刺地步入左家的大厅。
左君薇看清楚来人后,惊诧地低喊:“夜海棠?你来做什么?”
扁见一见到她,整个人讶异得呆愕。
海棠!她竟然来了……
“这就是所谓天主教教徒的聚会啊?嗯,是满有那么一点神圣的味道啦!可是,天主教教义不是讲究信、望、爱吗?怎么却一大群人集中在这里玩着‘逼婚’的游戏呢?”
夜海棠双手交握在腰后,仿如前来巡视的大官员一样,冷冷地扫视着所有的人。
“你这小丫头是什么人?竟敢到这里来撒野?”左笑山向前跨一步,厉声质问。
“爸,她是我们学校二年级的学生……”左君薇走到父亲身旁,低声解释。
“圣安中学的学生?我可没邀请你来。”左笑山不客气地盯着夜海棠。
“这么荒唐的场面,我怎能错过呢?”夜海棠尖锐地讥笑。
“荒唐?”左笑山的脸色更难看了,女儿怎么会认识这么一个没教养的女孩?
“是荒唐啊!人家男方明明不喜欢女方,却仗着人势强逼他接受婚事,原来这就是你们的作风啊?专门强人所难……”她大胆地道。
“海棠,别乱说话。”因乍见夜海棠冒出来而错愕得失神的光见终于回魂了,他怕夜海棠再扯下去会惹怒赫雷斯,急忙出声喝止。
“这是事实啊!”她盯着光见,俏脸一沉。
他有没有搞错,她是在帮他耶!
“你这泼悍丫头给我滚远一点!”金刚没想到这姓夜的女孩居然会闯进这么重要的场合,气得上前破口大骂。
“啊!你这个奴才也在啊?那为何没替主子伸张正义呢?他根本不想要娶左君薇,你应该看得出来嘛!”她转头看着金刚,一点都不畏缩。
“你懂什么?这是教宗亲点的婚事,也是我们家少爷的光荣……”金刚怒斥。
“光荣?拜托哦!是真爱重要,还是那种毫无意义的光荣重要?少拿架子来压人了,我今天就不许他和左君薇订婚1!”她指着光见,强硬地宣称。
扁见真服了她的率性了,她难道没看见在场的全是教徒?她一个白魔女也敢单枪匹马地前来挑衅?
“海棠,别闹了!”他走向她,低声劝道。
“我不是来闹事,我是为你而来,如果你爱我。就跟我一起走!”她朝他伸出手,目光坚定不移。
扁见尚未回答,赫雷斯便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光见不会和一个白魔女在一起,请回吧!”他苍劲的冷眼打量着夜海棠,严肃地道。
好个俏丫头!唇红齿白,艳若桃李,难怪光见会栽进她手里。
被赫雷斯点破她的身分,大厅里立刻扬起了一阵骚动。
白魔女?这女孩居然是白魔女……
“为什么?白魔女就不是人?”她怒视着眼前的老人,心想他一定就是赫雷斯。
“狩魔人得维持血统的纯正,你不适合。”赫雷斯断然地道。
“光见又不是猫狗,你们拿他当什么了?什么血统不血统,难道血统比真爱还重要吗?”她大声驳斥。
“你一个外人当然无法了解我们的苦心,请你离开,否则别怪我无礼。”赫雷斯下逐客令了。
“除非光见跟我走,不然我死也不离开。”她坚持地看着光见,就等他的答覆。
扁见的心早就飞向她,但他的理智却无法违抗赫雷斯,一边是最爱的女人,另一边却是最敬重的导师,他陷入了天人交战的煎熬之中,久久难以抉择。
“光见不会跟你走,你死心吧!”赫雷斯瞪了光见一眼。
“光见?”她要的不是任何人的回答,她只要光见一句话。
“海棠……”光见向她跨出一步。
“光见,别忘了你母亲的遗训,你是仅存的狩魔人,你有你应尽的责任。”赫雷斯喝道。
这句话击中了光见的弱点,他倏地站住,痛苦地闭起眼睛。
“海棠,对不起,我不能……”此时此刻,他只能选择他的责任。
夜海棠的脸倏地刷白,光见拒绝了她?
他宁可选择一个他不爱的女人,只为传承狩魔人的血统?
那表示,他对她的爱,比不过他那可笑的规范和戒律?
众人欣喜的哗然声像一道道利剑插进了她的心脏,她开始战抖,胸口仿佛裂开般,痛得跪倒在地。
“海棠!”光见大惊,正要冲到她身边,左君薇立即紧抱住他。
“光见!别过去!”她大喊。
“你……”他正要甩开她,她忽然扬起脸,吻上了他的唇,并得意地瞥了夜海棠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