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慎谋这才发现她长得娇小娟秀,美丽的小脸上五官姣好,眼睛尤其漂亮,只可惜被黑框眼镜遮了大半,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脸颊上的酒窝,就算不笑也相当动人。
“你到底是哪一系的助教?”他没好气地问,帮助陌生女子不在他的原则之内,他有点气自己干嘛要多事。
“外文系,我叫卞则刚,请指教。”她笑了笑,酒窝更明显了。
卞则刚!于慎谋在校刊中看过她的名字,外文系新近聘了一位美国耶鲁大学研究所应届毕业硕士回国当助教,听说程度非常好,提前修完课程后以最高分毕业,校方要留她继续深造,但她选择回国接受T大外文系的聘书,一年内边充当助教熟悉环境,边开一门英文情诗选读的课程,明年再直接任聘为讲师。
单看名字,他还以为是个男的,没想到是个小女人。
“我先扶你去医务中心吧!”总不能把她一个人丢下吧!万一那个刘什么的回来她又要遭殃了。
“啊,真是谢谢你,看来我不能太早绝望,校园中还是有好学生的。”卞则刚一手搭在于慎谋的肩上,又拐又跳地走着。
他翻了翻白眼,被她拙劣的赞美弄得哭笑不得。
“好学生不见得就是乖学生,你最好别用你的标准去衡量这个校园的年轻人,那只会使你更加失望而已。”他搀着她往医务中心走去,忍不住反驳她。
“校刊上说得没错,你真是个怪人。”卞则刚想起有关于慎谋这个人的报道,今日一见,果真特别。
“这年头只要稍微坚持已见的就会被归类为怪人。”他讥讽地说。
“是吗?你的意思是你只不过比较坚持已见啰?”她想笑,这个于慎谋真是少年老成。
“没错。”他瞥了她一眼,笃定地说。
“这也不错啊!我很少看到像你这么了解自己、又敢于当自己的孩子。”她欣赏他的个性。
“请别用‘孩子’来形容大学生,卞助教。现在的年轻人都怕被人看‘小’了。”他冷冷地警告。
“哦……抱歉,我错了。”她带点歉意地瞄了一眼面无表情的于慎谋,把他当孩子是过分了点,自己也比他大不了几岁。
于慎谋不再多言,会认错的女人还算有救,他也不好太过苛责她。
他们走出小径,来到大道,一下子就让过往的人目瞪口呆。最主要的原因是,独行侠于慎谋竟然会和“女”助教走在一起?而且手还扶着她的肩,真是稀奇,孤僻的他几时凡心大动了?
“大家在干什么?”卞则刚推了推眼镜,看着四周异样的眼光。
“看我们。”他道。
“我们有什么好气的?”她又问。
“我也不知道。”打从他一入学开始,他就觉得自己像动物园里的猩猩。
“大概他们没看过扭到脚的助教吧!”卞则刚认真地说。
于慎谋难得地牵动了嘴角。哦,他竟然想笑,第一次有女人能让他发笑!
“你怎么了?”她发现他的脸在抽动。
“我觉得今天早上一切事情都太荒唐!”最荒唐的是遇上像卞则刚这样的女人。用脚趾想也知道,她是那种感觉很迟钝的人。嗯,这一点和老姊很像!
“哦?”她不太懂他的意思,只是傻傻地点头。
“你几岁了?”他忽然问。
“二十二。怎么?”她转过脸看他。
“没事。”大他三岁的老女人,他不该想太多。
“我提前修完大学和研究所学分,所以才会二十二岁就毕业,这在美国很正常。”她解释。
“嗯。”全世界天才多得是,他不惊奇。
“我知道你是电机系今年的状元,可见你的能力和程度一定很棒。”
“那又怎样?考试有时碰的是运气,试不出一个人的真正实力。”他其实很瞧不起大学联考。
“但起码可以测出七、八成,这样就够了。知道自己的底线在哪里,不也是种好方法吗?”她的眼睛清澈如水,里头有着一般女人没有的单纯与洒月兑。
这句话撞进了于慎谋的心坎里,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看了她一眼,才撇开头去。
难得有女人的话让他听得进耳,他一时接不下去,沉默间瞥见摄影社的人又在一旁鬼鬼崇崇,心情顿时跌进谷底。
“如果你不想成为八卦新闻的主角,最好走快一点。”他拉着她快步走。
“为什么?”她一头雾水,一跳一拐地走得好辛苦。
“因为T大的‘狗仔队’就要出动了。”他快被这些人烦死了。
“嘎?什么狗仔队?”她还没会意过来,一声声相机的快门声就响了起来。
“咦?那些同学干嘛冲着我们拍照?”她还不懂。
“要不要让自己更出名?”于慎谋怒极反而玩兴大起。
卞则刚尚未反应过来,就被他一把横抱起来,奔进距离他们只有五十公尺的医务中心。
摄影社的人差点因呆愕而忘了拍照,于慎言竟然抱着外文系的卞助教在校园狂奔?!
只有摄影社社长临危不乱地抢拍到这个画面,这则新闻最有资格荣登下期校刊的头条!
于慎谋把卞则刚丢给医务人员后就走了。他对这次制造出来的新闻觉得有趣,这回有人陪他一起上榜,他是不介意被谈论啦,倒是他已等不及看美丽又带点傻气的卞助教在瞧见新闻后会有什么表情了——
两个星期后,卞则刚在看到校刊上胡诋毁的新闻和照片之后,当场把喝进口里的茶水喷出,久久不能自己。
不过是一件极简单的“扶助”事件,她没想到这些学生竟然会乱写一通,把她和于慎谋扯在一起。
她气得到新闻社找校刊编辑理论,一张俏脸还没开口已先涨得通红。
“什么……什么校园特殊恋情,请贵社拿出点专业道德精神好吗?于同学只是扶持扭伤了脚的我到医务中心去而已,就被你们写成这样,如果你们只拿这种可笑又莫须有的事大作文章,将来不会有太大出息的。”她义正辞严地才识几个年纪不比她小的同学。
“助教,问题不是出在你身上,而是那个于慎谋,他从入学到现在还没主动和人谈过话,也不和人接触,像他那种酷上天的人竟然会和助教走在一起,一定非比寻常,说不定他暗恋助教……”
“同学,你的想像力太丰富了吧?我和于同学是那天才认识的,我扭伤了脚,他好心才送我到医务中心,你们别乱写一通好吗?”她骂道。
“真的只有这样?”
“当然!”
“说实话,乘机让于慎谋丢丢脸也没什么不好,他有欠教训。”编辑如是说。
卞则刚这才知道他们对于慎谋非常不顺眼,看来他的特立独行惹毛了不少人。
“用这种方法整治学弟,只会让人笑话T大的学生没有度量包容一个自我意识较强的人,而新闻社更会因为不够客观与宽大而落人口实,你们最好反省反省。”她说完就走出学生活动中心,气冲冲地走回外文系办公室。
是她太苛求,还是台湾真的变了?
考上T大一直是卞则刚的梦想,只是,国中毕业后她就随着父母移民到美国读书,在那里升学,喜欢读书的她把全副精神放在课业上,随着进入耶鲁就读,她成为T大学生的梦也渐渐淡了。
美国学风自由开放,校园中对每个领域的专业人才也都相当尊重,在那个人格至上的国度学习是种愉快的经验,她原以为会在美国继续攻读博士班,碰巧一位到耶鲁参观的T大名教授在美国认识了她,对她非常欣赏,于是力荐她回T大开一门课,而当她知道有机会回台湾T大任教时,少年的梦想再度被串连起来,她宁愿舍弃耶鲁的一切,回T大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