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有火气大?我只是……”话到一半,她也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内心的紊乱。
“只是什么?约会不顺?还是黄得亮把你甩了?”啜了一口咖啡,他透过烟雾看着她的反应。
“才不是!”没好气地放下杯子,她在椅子上坐下来。
“不是吗?那你干嘛对着玻璃顾影自怜?”
“什么顾影自怜?我只在想……”说着她又模了模自己的脸,有点沮丧地说:“我只是发现自己其实长得并不好看。”
“嗯。”
“你嗯什么嗯?你就不会安慰我几句庆?”她一看他点头,气又往上冒。
“大姊,你在发什么飙啊?我只是倾听,又没表示认同。”他无辜地耸耸肩。
“算了,我对你发脾气干什么?你又没惹我。”她对自己的无理取闹感到抱歉。
“今晚的约会出了什么事吧?”他柔声问。
“唉!我也不知道,从香水发表会场出来的他就变得奇怪,然后,送我回来时就对我说……”
“说什么?”
“他说我比较喜欢你这种类型的男人。”她觉得好委屈,脸都垮下来了。
钟肯愣了愣。黄得亮把他扯进来做什么?
“他为什么这么说?”
“我哪知道?可能我和你说太多话了,他不高兴。”她随口提了一下。
钟肯沉吟了半晌,忽然道:“他在吃我的醋?”
“你想有可能吗?我又不是美若天仙,怎么可能让王子吃醋?”她翻了翻白眼。
“你长得是不怎么样……”他盯着她看。
“你说什么?”她凶巴巴的一拳捶在桌上。长得丑自己可以说,但别人可不能说!
“但是,我觉得你很耐看。”他一手支着下巴继续道。
“耐看?”这形容词对女人来说好像不错。
“嗯,你知道,香水有许多不同的气味,有些一打开浓烈的气味就散发出来,能立刻博得青睐,但是这种香味通常不持久,一与空气接触就开始散去;而有些就必须一闻再闻,才能体会它真正的味道。我曾经设计过一款香水,初闻的人都说太淡,不能算香水,量再闻一次,它浓郁的清香就慢慢溢出,后劲十足地掳获众人的心。你就像后者,是属于耐人寻味的女人。”他用香水做比喻,直接又明白。
她被他的说辞感动了,第一次有人用这种方式赞美她,听着听着,她竟觉得自己隐隐散发着香气。
“谢谢你,你这番话直能帮人打气。”她脸色一霁,脸上线条柔美动人。
“其实,和你接触久了,就会发现你的心不如外表成熟,还停留在少女阶段。”他微微一笑。
“什么意思?”她奇道。
“尽避外表已经老化,但那颗期待被爱的心还是很梦幻、很童话……”
“简言之,就是幼稚,不成熟?”她听出他的调侃了,眉毛轻轻一扬。
“应该说内外不相符,马齿徒长,心智未熟……”
“好啊!愈说愈过份!”她从椅子上跳起来,冲过去就要打他。
他岂会呆呆地白挨拳头,早就拔腿闪出厨房,跑到客厅。
“我的意思是说你依然很可爱……哎哟!你真的动手?”话未说完,背上便吃了一记爆栗。
“我正好手痒,送你几个拳头当圣诞礼物!”她闹出兴头了,抡起花拳就猛攻。
“喂,现在已经超过十二点,不接受礼物了!”他笑着轻跃过沙发,奔向楼梯。
“我们台湾从圣诞节到过年都能送礼,来来来,别跟我客气,没多少人有幸得到我的‘大槌’当礼物。”她提气追上去。
“老天!圣诞节没遇到圣诞老人,倒遇上恶婆娘……啊!于慎言,你真狠。”他在他的房间门口又被她一掌正中背心。
“这哪算狠,姊姊这是疼你!”她咯咯娇笑,打完了就打算溜回自己的卧室。“好了,礼物送完,该休息了。”
“等等,我不回送你一点薄礼,哪对得起你的好心!”钟肯又气又笑地追过去。
“哇!游戏结束!不玩了!”她哇啦大叫地握住门把,急得想躲进房里避难。
他的大手快如闪电地抓住她的手肘,想将她揪出来,门却在这时候开了,她倏地往前倾身,钟肯一个失衡,连人撞向她,两人双双跌在棒木地板上,钟肯高大的身躯正好压住蚌头较小的她,只听得她惨叫一声,差点被挤成肉片。
“哎哟!”
“啊!你没事吧?”钟肯连忙撑起上身,一手托起她的颈项,低头审视她是否受伤。
“混……混蛋!竟敢压我……”她揉着头,痛得口齿不清。后脑撞地不说,还被钟肯几十公斤的身体压住,不死也去了半条命了。
“我看看!头有没有怎样?”他将她的脸按进自己胸口,检查她的后脑。
她原本撞得混沌不清的脑袋在闻到他身上清新的草原香气之后,才顿时醒司自己正被个男人抱在怀里,惊惶害羞的感觉像冒出瓶子的液体,朝全身乱窜。
心头的悸动是她二十八年来从未感受过的,心跳声在刹那间跳得如战鼓直鸣,几乎冲破她的耳膜。
“天!肿了一个包!”他抱歉地抚着那颗他送给她的“圣诞礼物”。
她没有吭声,僵直的四肢也不知道该如何安置,在这一瞬间她只想到,钟肯虽然比她小,但终究是个男人,而且是个颇有魅力的男人!
“对不起,玩得太过火了。”他犹然未觉地抱住她,试着轻揉她的后脑,嘴里吐出的声音低柔得像海浪,涌进她的体内,仿佛要覆盖她的心。
真的是玩得“过火”了!她想。
钟肯慢慢抬起头,抱歉地想说些话来认罪,但当视线与她惶惑的眼神相接时,他也愣住了。
她的表情朦胧深美,一双清灵的黑瞳散发着某种醉人的光芒,柔和温润的唇微张,整张脸迷惘中透着诱人的韵味,竟竟然地扯动他的情思。
他太大意了!以为她比自己年长就认为她对自己毫无吸引力,这种自以为是的假设让他忘了要与她保持一点距离,两人没大没小地才会搞成现在这副暧昧的局面。
“我……我没事!”她回避他的注视,微微挣开他的拥抱。
“肿了个大包还说没事!”他试着想用轻松的语调说话,可是怎么也挥不去胸口的燥热和骚动。
“这都是你害的!我要是脑震荡,你就去自刎谢罪吧!”她干笑几声,刻意说得像在开玩笑。
气氛在一瞬间变得奇特而紧绷,之前的融洽和温馨被那个撞击撞得变形,也撞出一丝丝难以言逾的火花。
“来,我帮你上点药。”她努力挥去心中怪异的感觉,站起身,又一把将她拉起。
“不用了,睡一觉就没事了。”她耸耸肩,乘机缩回被他握住的手,不想为此大惊小敝。
“有人一撞之后,就这么一睡到天国去了。”他恐吓她。
“乱讲!”她倏地回头瞪他,谁知这么一转头,眼前一黑,身子不自觉晃了晃。
“小心!”他伸手扶住她,焦急得顾不得两人之间的别扭,一把横抱起她,走向她的床:“还是上个药比较妥当!”
“钟……钟肯,你放我下来。”她觉得有些羞赧。奇怪,在这之前她一直拿他当弟弟,总认为他应该比自己还弱小,可是一被他抱在怀中,她才发现他的身材高大,双臂有力,对他的看法由“弟弟”一下子变成了“男人”。
“你最好别乱动,免得因脑震荡而变成呆子。”他存心闹她。
当他低身将她放在上床,两人的气息在瞬间交会,她的心又是一紧。
“我去拿药箱。”钟肯盯着她看了半晌,才走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