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语柔,嵇府又恢复了原有的冷清,他这才惊觉到,婚后的那段日子,是这个家最热闹温馨的时候。难怪大家都喜欢语柔,她的身边总是围绕着欢愉的气氛,令人无法抗拒。
而他,是在抗拒她吧?才会对她口出恶言,疏冷回避。
结果却苦了语柔,也苦了自己。唉!早知有今日,又何必当初?
他正沉思之际,小喜子兴奋的叫喊声一路从轩前的花径传来。
“少爷──”
泽飞皱眉看着小喜子冲进门大声嚷嚷:“少爷!你猜我方才看见谁了?”
“总不会是当朝圣上吧?”他没兴趣猜谜。
“是少女乃女乃!”小喜子宣布答案。
“你说什么?!”他霍然站起,一把握住小喜子的手腕,酒意全消。“语柔?她在哪里?”
“你一定想不到,在莺──暖──阁。”小喜子拖长音调说着。
“莺暖阁?”泽飞直愣了半天还反应不过来。
“是啊。”
“别开玩笑了!语柔怎么会在那种地方?”他一挥手,以为小喜子在捉弄他,又颓然坐下。
“是真的!我刚刚经过莺暖阁,陈嬷嬷一手将我扯进门,直拉着我说,千千姑娘最近老是跟她提要回无锡的事,她担心千千姑娘这一去,莺暖阁就撑不下去了,所以要我找你去劝劝,看能不能挽回她的心。”
“说重点。”泽飞听了半天没听见语柔的消息,不耐烦地催促着。
“然后,我就想先进去绣楼找秀秀问清楚,没想到才到楼下,一抬眼就看见少女乃女乃在千千姑娘的绣楼里逗着鸟儿,还和千千姑娘有说有笑……咦?少爷,你上哪儿去啊?”小喜子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嵇泽飞冲出门去,急忙喊道。
“我去看看。”他片刻也待不住了,来不及听完小喜子啰唆,便飞也似地往莺暖阁
而去。
莺暖阁景物依旧,一向是他的寻欢之处,如今有了语柔在里头,到这里来的心情便不一样了。
“语柔!”他一进门就嚷着妻子的名字。
“嵇少爷,您怎么好些天没来了?”陈嬷嬷立刻出来迎接贵客。
“少废话!我妻子呢?”他一手推开陈嬷嬷肥胖的身子。
“嵇少爷,你醉了吗?这是莺暖阁,可不是嵇府,你上这儿来找妻子未免太可笑了吧?”陈嬷嬷忍不住奚落他。
“千千呢?”他改问。脚步不停地往绣楼走去。
“在房里……嵇公子,你得帮我劝劝千千哪,她这一回故居可不知道会不会再回来……”陈嬷嬷跟在他后头叨念着。
“闭嘴!”
他一声低喝把陈嬷嬷给吓了一跳,呆愣在原地。
一上绣楼,泽飞想推门进房,却发现门锁上了,他气急败坏地猛敲着门,大喊:“语柔!”
里头没有响应,他又喊着:“语柔,你在里面吗?千千,你在吗?我是嵇泽飞!”
饼了许久,千千才从屋里答道:“嵇公子,语柔不想见你。”
“她在吗?让她跟我说话!语柔!语柔!”他不断地捶着门板,深情地唤着。
“她很好,你回去吧,她不会见你的。”千千又说。
“不,不看到她我不死心,让我见她!语柔,你听见了吗?开门!”他不会轻易放弃的。
里头又沉寂了一会儿,千千才又道:“你回去吧!她明天就会回定安镖局,有事明天再谈吧。”
“少女乃女乃,你出来吧!”小喜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也凑上一脚喊道:“少爷为了找你,还冒着危险上了天狼岗,一路上不眠不休,心急如焚,差点累出病来。这几日他神色苍白,茶饭不思,把老爷、夫人都急坏了。你就算不想见少爷,也要替老爷、夫人想想,他们为了你终日愁容满面,你又何必让他们难过呢?”
小喜子这一番话句句打进了语柔的心,让她泪流不止。她方才就是听见嵇泽飞寻来的声音,才慌忙躲入楼中避不见面。
他会为她着急吗?他还为了她冒险上天狼岗?这是真的吗?
“语柔,你再不出来,我要撞门了!”泽飞一拳击在门上。
“少女乃女乃──”
忽然,门砰地一声被撞开,泽飞和着一身木屑撞进了房里,把千千和语柔吓了一大跳。
“嵇公子!”千千惊魂未定,责难地瞪了他一眼。这扇门补起来又是一笔花费。
语柔则转过身去,不想见他。
“跟我回去!”他绕过千千,伸手握住语柔的小手就要往外走。
“不要!放开我!”语柔挣扎着要月兑身,却奈何不了他的箝制。
“别这样!这里是莺暖阁,你想成为笑话吗?”泽飞紧蹙着眉看她。她更清瘦了,俏丽的容颜益显纤楚动人。
“我本来就是个笑话,再多几个也无所谓。”她生气地别过脸。
千千看四周的观众太多了,于是把不相干的人全都赶下楼,把这个小空间留给他们。
当闲杂人等都离开后,嵇泽飞脸部的线条才稍微缓和。
“为什么不告而别?是因为那晚我对你──”
“别说!那些我都忘了。”她冷着脸打断他。
“我很抱歉。”他深深凝视她的侧影,强压住想拥她在怀的冲动。
“不必,一切都是我自找的。早知道自己声名狼籍,就该有自知之明,不该嫁入嵇家,替你们惹来一堆丑闻,你会讨厌我是理所当然的。”语柔低头不想看他,但被握住的手却传来一股温热,让她心跳加速。
“是我不好,都是我固执地认定你就是谣传中的模样,才会如此待你。但是真正让我拒绝这门亲事的原因是我不想接受爹娘的安排,娶个陌生的女人当妻子,而不是你的清白与否……”嵇泽飞努力想把事情解释清楚。
“已经无关紧要了。”她淡淡地说。
“为什么无关紧要?”他微怔。
“我明天回镖局后会差人请你写休书,不会再进嵇家的门了。”她还是低着头。
“不行!”他一手挑起她的下巴,正视她的眼道:“我不会放你走的!我说过,你永远都是我的妻子,你以为我只是随便说说?”
看着嵇泽飞两颊微陷,语柔气自己的心软、心疼,眼泪又扑簌簌地流了下来。
“语柔……”一股怜惜袭上心头,嵇泽飞再难自抑,双手一摆,紧紧将她拥住。
“我不要……不要当你……填补寂寞的对象,不要只是你泄欲的工具……我不要你只是一时想到我才回玉泽轩,不要老是……老是看见你嫌恶的脸……”她埋在嵇泽飞的胸前抽噎着。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他低头轻吻她的发丝,闭上眼吸取她身上的清幽芬芳。她又在他的怀抱里了!她回来了!他庆幸自己没有失去她。
语柔心情复杂地被他圈住,终于明白多日来的逃避只为她不想正视自己对嵇泽飞的感情。在他强行要了她之后,她还是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这个认知让她害怕、让她心惊。
“语柔,那天我碰你是因为对聂琛的妒意,不是一时兴起,你懂吗?自从你大病一场之后,我整日只想接近你、碰触你,你可知道,我得用多大的自制力才能不将你抱进怀里?想你,又不敢让你知道,那种矛盾让我烦闷难当,偏偏又撞见你和聂琛在园中见面,我心中的怒火再也关不住,恨不能将你锁在身边,不让你跟他走……”
听他娓娓倾诉心中的情意,语柔又惊又喜,却止不住决堤的泪水。嵇泽飞也爱上她了吗?会吗?
“你的存在让嵇府变得热闹活泼,让每一个人都活络起来,难怪爹娘会如此珍爱你,下人会如此拥戴你。只有我,困在自己的自尊中不敢面对你,生怕一不注意就让你闯进我的心……”他捧起她的脸,低头轻吻她灵动的眼眸、挺立的巧鼻,最后深深地覆上那柔软红润的樱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