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语柔认不出她是谁。
“我是银月,负责管理府中的丫鬟。”
“银月,很好听的名字。”语柔轻轻一笑。
银月没想到少女乃女乃的心情会不错。原以为她会为了少爷的冷落而生气,谁知她却一脸平和,没有半点怒气。真奇怪。
“少女乃女乃过奖了。”
“我得换装去向爹娘请安了,是不是?”语柔站起身问道。
“是的,但……”但少爷若是不一同出现,只怕老爷又要发威了。
“还是我等少爷回来再一起去?”语柔看出她的迟疑。
“这样比较妥当。少女乃女乃,你先梳洗一番,我这就差人去找少爷。”
“也好。你帮我叫春水进来。”
“是。”
银月退了出去,语柔等春水进来帮她把头发绾成一个髻,上头还插上银饰花钿。她的身与心都还是个未满十八岁的姑娘,但经过昨天的婚礼,不得不打扮得成熟些,好歹在外人眼中,她已经为人妻了。
“小姐,姑爷真的一夜未归吗?”春水昨夜陪她守到丑时才回房休息,因此呵欠频频。
“嗯,我猜得没错,他是故意的。”语柔揽镜自照。镜中人精神奕奕,杏眼桃腮、明目熠熠、红唇潋滟,美得不可方物。
她千万不能苦着脸去见公婆,更不能称了嵇泽飞的心。
“那现在你怎么去向嵇老爷和夫人请安?”春水哀鸣一声。
“银月说要去把嵇泽飞找回来。但我不想等他,我们先到大厅去吧。”语柔笑着走出了新房。
新房设在玉泽轩,是嵇泽飞原来住的宅院。为了迎娶新妇,嵇元成特地将玉泽轩重新整理一番,宽敞的庭院中栽满了桂树,现在正逢花期,芬芳四溢,香味扑鼻。
语柔出了房来,迎面便是这清新的幽香,精神大好,转而走进园中,踱到鱼池旁赏花。
“这桂树传说是天上月宫的植物,不应长在凡间,所以许多人家喜欢种桂花来求‘贵’。”她喃喃地说着,沿着步径穿梭在繁花之间。
“一枝桂花一片心,桂花林中结终身。”人们总以桂花来象征爱情的清高与真诚。语柔当然知道嵇元成在玉泽轩栽种桂花的用心,但是她的婚姻恐怕不是嵇家老爷种植几株桂树就能改变的。
唉!接下来她该怎么做呢?
“小姐,你不是要去前厅向老爷、夫人请安吗?怎么走到这里来了呢?”春水一路跟着她,心情低落。对于未来的生活,她可没小姐那么乐观。
“春水,你看这四周鸟语花香,嵇老爷为了我进门,在这玉泽轩布置了许多充满暗喻的东西呢!”
“有吗?我怎么看不出来?”春水哪还有心思去研究旁物。
“这园中的花除了桂花,就是百合,还有廊下的鸟笼中养的是爱情鸟……很有意思吧?我看这嵇府上上下下,只有老爷子不会嫌弃我。”语柔笑着继续往前走。
“别管这些了,就算老爷喜欢你,那又如何?要跟你过一辈子的可是姑爷啊!”春水大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但他讨厌我,我也不欣赏他。本来我还打算把嵇府闹得鸡飞狗跳后逼他休了我,但后来一想,我这么做不就称了嵇泽飞的心,快了那些鄙视我的人的意?娘说整个杭州城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我的悲惨命运,我可不能再让那些人有饶舌的机会。”她思索着母亲的话。要月兑离这个囚笼对她来说并非难事,但这么一来,她聂语柔岂不让人看得更扁了吗?
“那你打算怎么做?”春水听见小姐终于正视自己的婚姻,才稍稍舒展了眉头。
“我得把所有的人都收服得服服帖帖才行!”语柔微微一笑。
“这太难了!”不是她小看她家小姐,而是凭小姐的好动与率性,光“收服”嵇家二老恐怕就很难了,何况还有其它等着看好戏的人?春水实在不敢抱太大的希望。
“是有点难,但你要帮我。”
“怎么帮?”
“如果我没猜错,等一会儿出了玉泽轩,你便会听见或是看见许多下人对我窃窃私语、指指点点。记住,不能生气,要和颜悦色,保持礼貌。”
“如果他们说得太难听,我也不能替你出出气?”春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忍得住。前几天她上街时,听见有人把小姐说得低贱,气得当场就破口大骂,这种气教她怎么受得住!
“绝对不行,我自有办法让他们都安静下来。”
“什么办法?”
“等着看吧!”露出自信的笑容,语柔抬头挺胸,整理好衣衫,迈出了玉泽轩的拱门,领着一头雾水的春水穿过荷花池,一路来到嵇府的正厅。
“语柔前来请安。”她向厅外的一名仆婢轻道。
仆婢愣了半晌才转身进入厅内传话。
“语柔来了?进来啊!”王氏在里头唤道。
语柔与春水跨进门,看见坐在首位的嵇元成及王氏,莲步轻移地来到他们面前,行礼问安。
“爹、娘,语柔给您们请安。”
“好好好!快起来。咦?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泽飞呢?”嵇元成原本高兴的笑容隐去了。
“他……”
语柔尚未回答,银月在此时由外头奔了进来,在夫人耳边细语,王氏听了脸色一变。
“什么事?”嵇元成沉声问。
银月看了夫人一眼,才道:“少爷昨晚整夜没有回新房,看门的老赵说他夜里出去了,我刚刚又听小喜子说,少爷现在人在‘莺暖阁’中,尚未醒来。”银月瞄了一眼立在一旁的语柔,似乎怕她听见这个消息会气得哭出来。
“这个混帐东西!成亲之日就拋下妻子,跑到烟花之地去寻欢,他要把我的脸丢尽才甘心是不是?”嵇元成气得差点七窍生烟。
“老爷,别气了。”王氏看了语柔一眼,欲言又止。媳妇就在眼前,这样说儿子的不是岂不让彼此难堪。
“派人去把他给我带回来!”嵇元成吩咐家丁。泽飞实在太过分了,他摆明了是在欺负语柔。
“爹,你别气了。都是我不好,在杭州城闹出这种事,害得您和泽飞面子上挂不住,泽飞一定是因为如此才冷淡我。都是我的错,您要怪就怪我好了。”语柔声音宛转轻柔,又低头敛眉,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让嵇家二老怜惜之心顿起。
春水更是胡涂了。跟着小姐十年,几时听过她讲话这么细声细气的?
嵇元成见语柔自责,连忙压低了声量说:“那件事又不是你的错,有哪个姑娘喜欢遇到这种事?是泽飞死脑筋、不知变通,才会生出这种事。你不要怪自己,这与你无关。”
“是啊,语柔,你别难过了。飞儿还没成亲前就是匹关不住的野马,这怎么能怪你呢?”王氏见语柔不仅不生泽飞的气,还宽大地为夫君说话,心下对她又疼了几分。
“可是他昨夜他的朋友前来闹洞房,还说了许多难听的话……”她委屈地说。
“他那些朋友全是败类!”嵇元成早就对方有印等人的行径不耻,偏偏儿子总喜欢和那种人混在一起。
“语柔,泽飞并不坏,他只是太过随性,不爱受拘束,才会弄成今天这般模样。你既然成了他的妻子,得帮着让他清醒清醒,以后才好接手嵇家的主意。”王氏拉过语柔的手,脸上布满心疼。
“是。”语柔知道嵇家的一切都寄望在嵇泽飞身上,公婆的心意她能了解。
“后天回门,你和泽飞回到镖局,代我向你爹娘问好。”嵇元成早听说语柔聪明伶俐,他盼她真能将儿子导回正途,那嵇家就有救了。
“是的,爹。”语柔恭敬地点点头,心中飞快地转着念头,想着该如何驾驭她浪荡成性的夫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