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妈絮絮叨叨的罗唆了一堆,抢过夏初音手中的行李箱。
“妳就别管这行李箱了,我倒完垃圾便帮妳把行李推进去。”庞妈语气中有着掩不住的埋怨,推着夏初音往门内走去。
“去去去,妳先去瞧瞧他,要他好好休息保养身体,别再搞那些有的没的东西了。妳的话他还肯听,我说的话他就当是耳边风,劝也劝不听。”
夏初音微微一笑,她知道庞妈固执的个性,也就不跟她争行李箱,转身走进了镂空雕花铜门之内。
进了门,是-大片绿油油的草坪,草坪中央有条白色鹅卵石铺成的走道,通往终年长温、水色碧蓝的游泳池。
走道两边有着繁花茂盛的花圃暖房,最特殊的是栽植在院子中那株又高又大的栀子花树,硕大的白色花朵在风中摇摇荡荡。
或许是刚下过雨的缘故,细细碎碎的白色残瓣铺散一地,清甜的香气却越发馥郁袭人。
她绕过拱门隔成的石砌走道,进了主屋,穿过布置典雅华贵的宽敞大厅,走上沿着白色圆柱而建的屋内回廊。
栀子花香溢满幽清长廊,她走到书房前,推开虚掩一半的门,淡橘色的壁灯荧光柔柔流泻出来。
暮色从落地窗前照了进来,在室内投下了朦胧幽暗的阴影,而黎日恩就躺在落地窗前的白色织锦卧椅内,沉沉睡着。
书桌上的花瓶内插着一束正盛开的蔷薇花,虚幻清幽的香味流动在岑寂的室内夏初音轻轻悄悄地走到卧椅前,屏息注视着静静沉睡中的黎日恩。
她安静而近乎虔诚的望着他,知道不论她和夜熙如何狂恋,她永不会离弃她生命中这个如神般的男人。
他似乎更瘦削憔悴了,清臞的脸庞却是异样俊美,暗金色的夕阳在他脸上闪烁着幽光,竞显出了一种凄绝般的俊艳。
她痴痴怔怔瞧着他,一股奇异的痛楚和悲伤紧紧攫住了她的心。
这么好看的一个男人、这么美丽的一个生命,却像这夕照霞光一般,随时都会消失、随时都要留不住……
灼烫的泪珠一滴滴落在他苍白清臞的脸上,惊醒了沉睡中的黎日恩,他睁开蒙胧睡眼,望进了夏初音那双浸在泪光中的幽亮黑瞳。
“初音?”黎日恩昏昏沉沉地问,显然尚未完全清醒。迷蒙的睡眼中有着恍恍惚惚的惊奇。“是妳吗?初音。”
“是我。”夏初音轻柔地说,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蹙起眉头。“你在发烧。庞妈说你这几天身体突然变差了,怎么回事?博医师怎么说?』
“没事的。只是一场小靶冒,庞妈就是爱操心。”黎日恩吃力的橕起身子,在幽暗的光线中,他显得异常苍白疲惫。“妳也知道我的心脏,只要一场小靶冒就会引起并发症,休息个几天就没事了。”
望着夏初音那清灵柔美、眩耀动人的面庞,他缓缓绽开一抹温柔的笑容。
“方才睁开眼睛看到妳,我还以为自己是在作梦。”他说,眼中闪动着喜悦光彩,脸上神情却是沉静而自制的。“夜熙的歌剧公演要一个月,当初妳去意大利时,不是说好要留在那儿一个月,直到夜熙的公演结束吗?怎么这么早便回来了?”
听到夜熙的名字,夏初音心中一头,猛地揪起喘下过气来的疼。
这一刻,思念汹涌而来,她发现自己竟是这般不可救药的想着夜熙,想到连他的名字都听不得——只怕一听到就会抑不住心中的爱恋相思念,让她冲动得只想飞回意大利,投进他的怀抱里。
她咬唇,眨回眼中的泪光,拚命想遮掩自己听到夜熙名字时的脸红和心慌,还有藏不住的心虚。
真是要命,光是听到夜熙的名字就让她如此失控,她真能将在意大利那场迷魅鲜烈如夏日艳阳般的缠绵爱恋当做秘密回忆、隐藏一辈子吗?
“夜熙执导的歌剧首演很成功,我想接下来一个月的连续公演也不会有问题,所以看完首演我就回来了。”
说到歌剧首演,她就无可避免地忆起在菲耶索莱森林木屋里和夜熙共度的那一夜——压抑着自己喜悦的、疼痛的、不可告人的秘密心事,她脸颊酡红、眼神慵懒迷离,不敢望向日恩。
“妳好象变了。”日恩静静凝视着她,蓦然绽开一抹温柔而若有深意的笑容。
“变得让我觉得……好象我从前竟是不认识妳似的。”
夏初音一惊,脸上有着藏下住的慌张,像心事被窥探一般。她用双手掩住发烫的双颊,眼神是回避的、遁逃的,有些遮掩的。
“是吗?我哪里变了?怎么我自己不觉得?”
“妳变得娇媚,像一朵鲜艳盛绽的蔷薇。”黎日恩望着她眼眸中那慵懒的灿烂,像是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他沉思地说:“这种女人味儿,彷佛是沉浸在爱恋中的女人才特有的光彩。”
夏初音心中一震,唇边的笑意都僵了。
她定了定神,窘迫地扬起一抹掩饰般的轻笑,胸口怦怦跳着惴惴不安的紧张。
“你这些话真是说得古怪。难道你今天才知道我在恋爱吗?”她撩起明媚的眼眸,噘起嘴来撒娇着,掩饰自己的心虚。“如果不是在恋爱,怎么会答应你的求婚呢?”
匆匆说完连自己也不信的借口,她害怕让日恩看出自己的异样,不敢望着他,将眼光栘向书桌前的计算机,试着转栘话题。
“庞妈说你最近几天忙着在研拟什么企划案、想开公司,为什么突然想开公司呢?”她问,声调仍有些颤抖不稳。
“我和香港恒忆财团合作,想开一家艺术经纪公司。”日恩微微笑了,知道她必然有事隐瞒,但她既然不愿说,他也就若无其事的放过了她。
“妳也知道夜熙性子倔,对爸妈又有着至死也解不开的心结,说什么也不肯继承爸妈留下来的遗产,所以我就想是不是能为他做点事?”
他望着夏初音,眼里透着冶静柔和的光芒。
“夜熙现在当上歌剧执导了,我想开一家艺术经纪公司,当他的财力后盾,帮他安排一切演出事宜。可是我又怕夜熙不肯接受我的帮助,所以就和香港恒忆财团合作,透过他们出面去和夜熙谈,这样夜熙就不会知道这家艺术经济公司其实是我用爸妈留下来的遗产成立的,也算是为爸妈稍微弥补他们生前对夜熙的亏欠和遗憾。”
他语气清淡,可在淡然自矜的神色里,却有着对夜熙掩不住的疼惜和关怀。
夏初音睁大眼晴望着他,心里翻搅着说下出的感动、酸楚和激动。
总是这样温柔的日恩,总是这样体贴的日恩,总是处处为人设想的日恩,这世上,还有谁此她更了解他的温柔和善泉——她和夜熙,怎能联手背叛他?她咽回即冲出口的啜泣,蹿坐在地板上,像只温驯的猫咪般将脸埋在日恩膝前。
“你总是为别人想。”她轻声说,藏不住语气中的哽咽。“什么时候你也为自己想一想?”
“有啊,我向妳求婚,就是为我自己想!”他抚着她柔亮滑顺的长发,轻轻说。“我明知道自己的身体是这种状况,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有多少日子可活?却仍然自私地向妳求了婚——初音,当初妳真不该答应我的求婚。可是既然妳答应了我的求婚,我就算知道自己没有明天,也无法对妳放手!”
夏初音的心忽然紧紧揪了起来,撕扯着疼痛。她抬头,看到了黎日恩眼中涌动着某种特别而温柔的波光,她感到一种欲哭的冲动,觉得一颗心沉进了最深最深的底部,再也起下来了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