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你永远也别想要逃开我们之间的牵绊!这一辈子你注定要与我同生,与我相依!”
在这一场爱恨情仇的意志纠缠里,她输了,他却也没赢,纠缠到今天,竟是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望着凤翔皇子浑身鲜血淋漓却仍执意锁住怀中女子的固执模样,宝妃只觉这一刀像是砍在了自己身上。
她为凤翔皇子付出了一切,不曾换得他动容的模样,可君昭阳,却能让他怒、让他急、让他伤!
即使是用尽了方法威胁他,他眼中竟仍然全无她的存在,对她这般视若无睹地在她面前纠缠着君昭阳——宝妃狠狠落下泪来,屈辱、憎恨和愤怒在心口翻腾着。
原来曾经多么深地爱过一个人,就会同样多么深地恨起那个人——她绝对要叫他后悔他是这般的瞧不起她。
这不会是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她要三败俱伤——得不到的,她就一并毁掉!
风,冷冷吹过琼苑,开花只有七日的琼花,终于一朵也不留地调落了,玉树琼枝,尽化作灰泥。
第八章
凤凰殿,西苑边厢。
君昭阳手拿黄金剪,绞着七彩绣线,认真而专注地绣着一个个可装药材的绢袋。
爆女捧着一只锦盒,轻巧地走了过来:“君姑娘,这是六皇爷派人送来给你的,你快打开来瞧瞧!”
君昭阳置若罔闻,倚着绣架,继续做着手中的针线女红。
自那天在琼苑砍伤凤翔皇子之后,她便搬出了内苑暖阁,独自迁到这冷落偏僻的西苑厢房,而凤翔皇子也没阻止她,这三天来更不曾来探望过她。
心底的伤,渐渐演变成一种幽怨、无奈的倔强,她将自己的心,锁于凄冷的樊笼之中,找不到任何出口。
爆女见君昭阳不接过锦盒,连看也不看一眼,便自作主张地打开了锦盒,这开盒一看,登时诧异地惊“咦”了一声。
“不是玉石珠宝,只是一条丝绢嘛!”满心期待着以为盒中会是稀世珠宝的宫女失望地叹息了一声,“六皇爷怎么会送这种东西来呢?”
君昭阳好奇地斜瞥了一眼,只见锦盒中放了一条素面丝帕,丝帕上连朵绣花也没有,就只是素素净净,一条再平凡不过的白丝绢。
她心中突然一抽,像被针儿扎了一下,细细锐锐地疼了起来。她恍恍惚惚地望着那条丝绢出了神,本以为不会再流的泪水,竟然不听使唤地悄悄滑落了下来。
都到了这个地步,他竟还是千方百计勾她的心,她终于明白,这一生一世,他确实不打算放过她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任着她搬离了内苑暖阁而不留她?为什么她在西苑边厢住了三日,他不来见她?
爆女见君昭阳落泪,这才明白这条丝绢大有文章,禁不住问道:“君姑娘,六皇爷送你这样一条素帕,有什么深意吗?”
君昭阳放下手中的针线,从锦盒中拿出那条丝帕。一滴一滴泪水都落在了丝帕上面。
她抬起惶苦凄伤的眼,怔怔地望着宫女,低低哼起了扬州城里每个女子都会唱的歌谣儿:“不写新词不写诗,一方素帕寄心知,心知接了颠倒看,横是丝来竖是丝,此番心事有谁知……”
听着君昭阳轻吟的小曲儿,宫女终于恍然大悟。
“我明白了,‘丝’与‘思’同音,一条丝帕横看竖看,满满的都是相思……”宫女感动异常地道,“六皇爷是在说他思念你啊!”
既然相思,为什么不来相见?想起那天在琼苑风竹亭中他与宝妃交缠的身影,她的胸腔里再度翻搅起欲裂的尖锐疼痛。
她蓦然咬破手指,在丝绢上用血和泪一字字写下“心”字,然后拿起剪子将丝巾绞个粉碎,当空一扬,只见破碎的“心”字在半空中如蝴蝶般翩翩飞舞。
爆女惊呼,道:“君姑娘,那绢子是六皇爷送的,是六皇爷的一番心意啊!”
君昭阳凄然摇头,热泪淌落面颊:“没用的。心碎了,便再也缝不合,缝不合了……”
爆女正要劝慰她时,突然听得院落中起了一阵骚动。内监总管领着一群宫中侍卫风驰电掣般地冲了进来。一路乒乒乓乓,声势惊人地直闯进了边厢房。
“是她,果然是她!”内监总管一见到君昭阳,登时直了眼儿,大呼小叫起来,“当日冒充无锡秀女秦婉仪,在迎晖苑刺杀皇上的女刺客便是她!”
这番变故突如其来,宫女们吓得浑身发抖,面色如土,一个较胆大的宫女挺身而出护住了君昭阳,说道:“安总管,这里可是先皇遗诏,明令任何人都不得擅闯的凤凰殿呢!您这般大剌剌地带人闯了进来,莫非是想违背先皇遗命不成?”
内监总管冷笑:“我是奉太后之命,特来擒拿女刺客到慈宁宫听审的。六皇爷胆敢窝藏刺客,只怕这天大的干系他也得担待下来,有先皇遗诏又如何?先皇遗命也保不住他了!”
回身向侍卫们喝道:“把这女刺客押到慈宁宫,太后要亲自审问!”
侍卫们一拥而上,拽住了君昭阳纤细的手臂,君昭阳奋力一挣,挣开了侍卫的钳制,也推倒了绣架,一时间,七彩绣线,零散一地。
君昭阳面罩寒霜,神色高傲而冷凛地道:“别碰我,我自个儿会走!”
侍卫们见她气势尊贵,凛不可侵,竟然不敢冒犯,任由她傲然昂首,自行举步走出了西苑边厢房。
爆女们眼见内监总管和侍卫们带走了君昭阳,个个魂飞魄散,惶然相顾,颤声道:“怎么办?怎么办?”
“咱们快去内苑暖阁禀告六皇爷,他肯定有法子救君姑娘的。”那较胆大的宫女毕竟机伶些,提起裙摆便往门外跑,匆匆奔向内苑去了。
☆☆☆
紫帐低垂,帏幕飘扬。
凤翔皇子卧在云气帐内,赤果的胸口缠着层层药布。
三天前君昭阳倾尽全力砍的那一刀,着实将他伤得不轻。还好他自幼练武,根基深厚,这一刀才不致于要了他的命,可也让他躺了三天三夜,下不了床。
亏得以前常拿匕首自残惯了,挨得住那剧烈的疼,当日才没让君昭阳看出他的异样。可君昭阳坚持要搬出内苑暖阁时,他却再也没有力气留住她。
最主要的原因也是不想让她知道她将他伤得这般重,不想让她愧疚痛苦难过吧——他沉思苦笑,什么时候他竟也会为别人的心情着想起来了。
“六皇爷,我已夺回了火漆密函,可那日我送宝妃回宝清苑时,正好皇上驾临宝清苑,我没有机会下手杀宝妃!”荆不弃皱眉道,“而且她也好像有了戒心,这三日来假借陪太后的名义,躲到了慈宁宫,慈宁宫戒备森严,我在宫外守了三夜,始终没有动手的机会。”
凤翔皇子沉吟:“宝妃很会讨太后欢心,要太后护着她不难。她已生异心,只怕会向太后揭穿咱们的秘密,我们得加快行动才行!五旗义军何时可以赶到京城?”
“五旗义军兵分三路,日潜夜行,预计再半月便可以抵达京城。”荆不弃神色忧虑,“我只怕宝妃会在这之前先泄了咱们的底!”
凤翔皇子锁眉,还来不及说话,却见宫女慌慌张张奔了进来,叫嚷道——
“六皇爷,不好了,安总管带了一群侍卫闯进西苑边厢,说君姑娘是行刺杀皇上的刺客,将她押到慈宁宫去了。”
凤翔皇子面色大变,豁然坐起身子,这一动牵痛了胸前的伤,他闷哼一声,却依然咬着牙起身,下了床。
荆不弃跟随他这么多年,不曾见过他变了脸色的模样,登时知道他想去救君昭阳,眼眸中浮上忧虑,说道:“六皇爷,您想去慈宁宫?不行啊,这一去是无比的凶险,万一太后硬把刺杀皇上主谋的罪名扣到了您头上怎么办?还是让卑职护着您出宫避一避吧!您是中濴百姓的惟一希望,不能有任何闪失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