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会有这样一双凄凉而孤绝的眼眸啊?仿佛被天地弃绝一般……慕容含情心疼地伸出莹白柔荑,轻轻抚模。他苍白如病恹的绝俊面容,低低叹息道:“你怎会如此苍白呢?是不是身子哪里不舒服呵?”
她的抚触击溃了棠绝欢所有的心防,也击溃了他苦苦压抑着的自制。他猛地攫住在面颊上轻抚的柔软素荑,将她拉入怀中,俯首噙住了她的唇,一探他渴望已久的芬芳。
慕容含情晕眩地任他冰冷微温的唇吻上了自己……他的吻,好轻好柔,就像流水轻拂水中的莲花,不敢太急太狂,仿佛害怕折损了那脆弱的柔美与尊贵。
逃不了,躲避不了呵……那股始终牵缠在两人之间的蛊惑气息,尽在这一吻里被撩拔了起来,想要更亲呢的缠绵渴望在两人心底呐喊着。骚动着,这样陌生而狂烈的情潮震撼了她和棠绝欢!
缘起、情生、意动——不该相遇的两人相遇了,就注定了万劫不复的沉沦……
短暂而轻柔的一吻,结束得就如同开始一般迅速,教人措手不及。棠绝欢蓦然放开了她,神迷而怔忡地望着她迷乱悸惑的双眸,酡红如醉的娇靥,他心口一颤,发烫的心头突然掠过止不住的悲哀与痛楚……
他发了什么狂啊?明知她是他不能碰,也不该碰的人啊!他是注定要下地狱的人,而他,绝不拉她同坠那绝望深渊,因为她是如此珍贵,如此美好,他绝不拆毁这朵倾世红莲……
他蓦然转身,掉头离去,不再多望一眼被他抛下的水莲花。
慕容含情望着他仓皇逃逸的身影,心中漫过一股受伤的尖锐感受,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在吻了她之后就这般丢下她?
她的初吻,不是给了自己的夫婿安豫小王爷,竟是给了杀人嗜血的棠绝欢……她迷惘地抚着自己的柔女敕唇瓣,似乎还可以感受到他留在自己唇上的冰冷气息与火热触感……她心口一阵抽疼,晶莹如朝露般的泪水悄悄滑落了清灵面颊。
她明白,她再也不可能回皇宫去当她欢乐无忧、万民崇拜的九公主了,再也不可能嫁给安豫小王爷当他的小王妃了。因为就在这一刻,她清清楚楚地看透了自己的心——她的心,倾向了棠绝欢!
她恍恍然顿悟了自己必定是在荒野中看到他的第一眼时,就已然动心,而动了心,就注定了她万劫不复的沉沦……
她,不可救药地恋上了棠绝欢,爱上了棠绝欢!
☆☆☆
益都县郊,裔梧别院。
这裔梧别院是行宫驿馆,专供皇亲贵族休憩度假之用,建筑华丽精致,有亭树回廊,小桥流水,是一座典型的江南庭园。
而此时,这座精致富丽,清幽安静的别馆,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之中。执事太监及仆役们来来去去,在回廊上奔跑着张罗吃食及传递消息,只因太子慕容恺率领着千名禁卫军风尘仆仆、日夜不休地从皇城中赶来,此时就驻扎在这驿馆之中……恺太子自然是为了失踪的含情公主而来。
最受百姓敬仰喜爱的含情公主于大婚途中被劫,至今生死未卜、下落不明;而东杞国中最负盛名的武将夏存威将军只一招便伤在劫匪手下,保护送嫁队伍的百名禁卫军仅有三十余人全身而退,其余均死在劫匪剑下!这件震撼朝野的轰动大事不到一天便传遍了东杞,徇帝龙颜震怒,皇后忧急而病,民心更是浮动不安。
只因百姓深信慕容含情是观音转世,是上苍派来守护东杞安定与繁荣的菩萨,如今守护东杞的“观音公主”被劫,定然是苍天将要在东杞王国降下灾难了!
流言,在民间如潮水般蔓延开来——有谣言说是东杞的世仇中潆皇室派人劫走慕容含情,要借此威胁慕容皇室,战事一触即发;也有谣言说劫匪孤身一人,却几乎歼灭了百名禁卫军,定然是魔魅化身,东杞皇室将会落入魔鬼手中……各式各样荒诞不经的谣言在民间流传着,更加深了民众的忧虑与恐慌,民心惶危不安。
徇帝深知要平息谣言、安定民心的唯一方法就是尽快救回慕容含情!心系爱女安危的他,立即指派了当今太子慕容恺率领千名禁卫军赶到当初慕容含情被劫的益都县,全权负责指挥营救事宜。
连赶了六天的路,慕容恺刚在驿馆安顿下来歇口气,禁卫军统领马魁立即冲进他所歇息的琉芸轩,跪下急禀:“启禀太子,有匹快马直朝驿馆奔驰而来,马上乘客身分不明,但服饰华丽,瞧模样似是皇族亲贵,沿途守军不敢硬拦,请太子指示是否要阻止这人往驿馆前来?”
慕容恺眉头一皱,说道:“皇族亲贵?父皇已下了命令封锁益都县,除了教授人马,不相干闲杂人等一律不准进出益都县。是谁如此大胆,敢无视皇族命令,直闯封锁之地?这可是要掉脑袋的大罪啊!”
马魁迟疑道:“据探子回报,那人骑的快马有豫王府的烙印,所以守将不敢硬拦,怕误伤了豫王府的人。”
“豫王府的人?豫州离这儿有千里之遥,怎么可能在六天内就赶到了这儿?”慕容恺一怔,蹙眉道:“既然是豫王府的人,那可不能怠慢,本宫出去瞧瞧——”
慕容恺整装肃容,走出了琉芸轩。才走到裔梧别馆门口,只见烟尘滚滚,一匹红马如箭般疾驰而来,速度快到让人来不及瞧清马上乘客的面容,红马已呼啸而过重重哨站关卡。
是汗血宝马,怪不得沿途守军拦劫不住,也怪不得能在六天内便从豫州赶到了鲁州。慕容恺念头方落,红马已势如奔雷地疾驰到了裔梧别馆门口,马上乘客一声呼啸,红马立即止住了脚步。这红马能够疾奔急停,不踢起任何尘沙,果然是神骏非凡。
那人飞身下马,身形轻盈迅捷,宛如落叶般飘忽无声的落了地,解下连襟连帽的狐皮大麾,揭去覆住口鼻的面罩,正是俊俏绝伦的安豫小王爷!
经过连日山驿水程的跋涉,他已是神色憔悴,满面风霜,却掩不住天生的华贵与俊美风采,宛如明玉生辉,眩惑了众人的眼。
慕容恺大吃一惊,急忙抢上握住了他的手,诧声道:“逸安,你怎么来了?”
楚逸安眼中布满了血丝,神色间尽是掩不住的忧急、愤怒与担心。“含情妹妹在大婚途中被劫,我能不来吗?我只恨不得能插翅赶到,好早日救出含情妹妹……可是不管我如何拼命的赶,还是迟了六天。”他一拳捶在门前的白石狮上,石狮应声而碎,他手上鲜血斑斑,却丝毫不觉疼痛。“含情妹妹落在歹人手中已经六天。这六天中,她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折磨……我,我怎能不来?我只恨不能够以身相代,替她受苦啊!”
慕容恺叹息道:“豫州离鲁州有千里之遥,你居然能在六天之中赶到,就算是有汗血宝马,可马跟人都需要休息啊,本宫实在不明白你究竟是如何办到的?”
“这六天,一路换马不迭,累毙了两匹汗血宝马,却还是花了六天的时间才能赶到益都县。”楚逸安眼中满是疲累与内疚。“我对不起含情妹妹,不能早日赶来救她!她落在歹人手中,不知道会有多害怕呢!”
慕容恺既感动又激动,“汗血宝马这种神物在东杞国中也不过只进贡了五匹,其中三匹赐给了豫王府,你向来视若性命,如今为了赶来救含情妹妹,你竟然舍得累毙了两匹宝马,你真是……唉,我实是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他握紧了楚逸安的手,眼眶泛红,哽声道:“如果含情妹妹能够大难不死,侥幸平安归来,知道了你的这番情意,她一定会很感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