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毛病恁多。
不过,每次瞧他和众位师父间的斗法,还真替大家在紧张中提供了不少乐趣,光凭这点,在太阳底下多等他一会儿也没什么关系了。
“安达老哥,你怎么说?”负责骑术的铁无非问向负责射箭课程的安达师父,他们都是受可汗之邀,专门培训这些王室子弟,并且从中考评选出最优秀的继位人选。
为了对付这个头疼的家伙,他们已经是焦头烂额。
“既然已经等了那么久,何妨再继续等下去。”安达耸耸肩道。
“还要等?”
“要不了多久的,以元袁的个性,也差不多该现身了。”安达眼徽眯,盯着远方的一个小黑点。“瞧,不就来了吗?”
铁无非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啊,果然是他。好小子,今天我不整得你月兑一层皮,我就跟你姓!”
安达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我说老弟,话别说的太早,免得最后倒霉的是你。”
“嗄?你不为我说话就算了,怎么还泼我冷水?”
“我只是在告诉你事实。”他淡淡回道。
铁无非不服气,故意下令子弟们策马奔腾起来,霎时尘沙扑面,数匹马已奔向数里之外。
落后众人一大段距离的元袁也不惊慌,还是很慢、很悠闲的骑着马,慢慢晃了过来。当他终于来到两位师父面前时,堂兄弟们早就不知奔驰到哪里去了。
“早啊,两位师父。”他下马向两位师父请安。
铁无非叫道:“还早?别人都已经跑到很远的地方去了,你现在才来?”
“现在来也不算迟啊,至少我见到两位师父的面了,比起前阵子好太多了。”他挑眉为自己解释。
不是迟到就是早退,他的状况特别多。
“你还有脸说,一大早的课,你就算不参加也要丢个理由过来。”
“我没有说不参加啊,这不是已经来了吗?只不过今天风沙大,我身体虚弱,不堪奔腾之苦,还请师父原谅。”他诚恳的道,神情再正经不过。
铁无非是有点不忍心啦,元袁的身子不如其它年轻男子高壮,几天前在马场上还有晕倒的记录,万一真在他的课上出了事,别说对三王爷不好交代,就连相当宠爱他的可汗恐怕都要怪罪。
这样一想,铁无非就觉得还是算了,这课还是别上了吧。“我看这样吧,你就到……咦,安达老哥?”
安达使了眼色给他,要他暂时安静,转身向元袁问道:“你这招用得太不高明了。”
眼看计谋叫人拆穿,元袁也不生气,还是温温的笑道:“师父,我有做了什么让人误会的吗?”
“你的身体根本好得很。”
“耶?”安达的话让铁无非迷糊了,安达为何这么说?
元袁从容的一笑。“目前是没事,但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我自己也不知道。”
“是啊,他一看就知道没什么体力,万一在马场上发生什么意外,不是很糟糕吗?”铁无非真的这么认为。
“光看外表怎么会准?”笨蛋一个,安达心里暗骂。
又是一个叫元袁的善良外表所骗的笨蛋!不过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去,一样是让他从小骗到大。唉!
“老哥,你这话就不对了,能预防的还是得及早预防。你瞧大漠要起风时,必定能从天上飘动的云层得知,这时如果不想办法躲避,不就会造成损害?明知不躲避会有损害,却还是不这么做,不就枉费我们的智能了?”
好你的一个长篇大道理。
安达瞪着他。“这和我们讨论的事有何关连?”
“当然有,意思就是……”
元袁好整以暇的在一个阴凉处坐下,撑着头笑望两人的你来我往,思绪不觉飘远……
不知道满儿现在怎么了?他住进可汗府之前没机会跟她长谈,后来住进可汗府又因为大伯管得严,他没办法溜回家去,只能靠写信跟满儿沟通;不过,多半是他写得多,她回得少,这样下去怎么行?她一定生气了,才会给他的信越来越短。
轻轻叹息了声,不用掏出怀中昨天晚上才收到的信,信上的字句短得他都能倒背如流了。
一切甚好,勿念。
满字
前后加起来还不超过十个字,一切甚好,好些什么?他总要知道她过的是什么生活,有没有想他?有没有寂寞?光只是“一切甚好”四个字,到底好在哪里了,又怎能叫他“勿念”呢?
长吁短叹起来,元袁支着下颚,若有所思的模样还真叫人怜惜,不知何时讨论出个结果的铁无非和安达,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
“袁儿?”安达唤道。
“嗄?”元袁回过神来,露出微笑。“你们谈完了啊。”
“你……是不是身体真的不舒服?”安达又问。
真的不太对劲,元袁虽然常为了偷懒想出一大堆叫人哭笑不得的理由,但还不曾这么沉默,又是皱眉又是叹气的,可见他的身体状况的确不佳。
“身体不舒服是没有,心里不舒服倒是真的。”元袁喃喃自语道。
两位师父听得分明,都吓了好大一跳。
“心里不舒服?这是什么病?”铁无非叫道。
“快,快躺下来,不,应该是赶快回可汗府。”安达比他镇定不到哪里去。
面对两位师父突如其来的焦急,元袁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我没事,真的。”
“袁儿,不要硬撑,现在什么都别说。”安达劝道。
“嘎?”元袁发怔着,怎么会变成这样?
“对啊,安达老哥说的对,现在什么都别说,我们先送你回去,今天的课就别上了。”铁无非接着道,让元袁原本想说的话又吞肚里了。
这样……也好。
就让他们这么以为吧,说不定他还有机会装病回家去呢。
于是元袁就顺理成章、光明正大的跷课返回可汗府,他正想着该如何跟大伯夸张自己的“病情”时,就接到家里的人带来的讯息。
“什么?你说什么?”
“满姑娘已经离开了,不知去向,现在所有的人都出动了,可是都没有找到她的人。王爷要我来问问少主,是否知道满姑娘可能会去的地方。”奉命前来报讯的赫鲁禀报道。
“怎么会这样?”元袁要自己先冷静下来,可是,他完全没办法冷静。
“满儿她娘呢?”他又问。
“她们母女是一起不见的。”
一起不见?那就表示满儿是有意要离开啰?为什么她要这么做?为什么不等他回来再说?
“你仔细想想,这些日子里满儿可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元袁旁敲侧击,希望能找出一丝线索。
“属下想不出什么特别的,满姑娘很安静,不是待在房里,就是和小奴学突厥语,最近大家还觉得满姑娘学得好快,一般对话已经难不倒她了。”
是了,满儿这么积极,就是要为这一刻作打算,她是真想离开的。
可是又是为什么呢?她为什么一定要走?难道住在汗王府里不好吗?还是她在顾虑什么?
元袁想起那天他和娘亲的对话。
“我和满儿谈过了,包括你要住进可汗府的事,以及我们逐鹿中原的计划。”
“那她听了有何反应?”他问。
“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看得出她对两国可能交战感到忧心。”
“哦?是怕我们会输?”
“那倒不像,感觉得出她对中原还是很有感情的,她在这里并没有很强的归属感,不像娘,一开始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沈瑛提醒儿子道:“如果她在情感上较认同汉人,那么她在两军交战时一定会很痛苦,袁儿,你要多帮帮她。”
“是。”自己的女人自己照顾,这是元家的家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