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挑眉,没救了他。左右一看,四周并无饭馆。这可糟了,他们要到哪里坐下慢慢谈呢?
“妳在找什么?”皇甫缁衣不解地问。
“可以坐下来吃东西的地方。”
她真是饿了呢!皇甫缁衣已经习惯过午不食,但正常人的进食习惯他懂的。
“跟我来吧!”他转向左边。
“咦?”
“我们到那边的迎宾楼去。”
啊!子愣愣的瞧着他的背影发呆,没想到他还认识路嘛!她还以为他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会在房里念经呢!
苞着皇甫缁衣来到客栈,才进入大厅,就察觉到四周投来异样的眼光。
是因为他吧!长得这般好看,又是一身黑衣,任谁都会多瞧上几眼。
“客倌,要吃点什么?”店小二上前问道。
“随便来点东西吧!”皇甫缁衣回道,想了想又问子。“还是妳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这个~”子随兴惯了。“那就先来两样你们的拿手菜吧!”
“是,马上来。”
他们在靠窗的桌子坐下,一坐定,子便“啊”了声。
皇甫缁衣不解地望她,沉默地等待她的下文。
“我的身上没带钱。”她放低了声音。
“我也没带。”皇甫缁衣说得云淡风清。
“那该怎么办?”她急了,就要起身。“我们趁还没上菜前快走,免得付不出钱来丢脸。”
又是种极为怪异的感觉:
皇甫缁衣淡然的平视着她,缓缓道:“记在帐上,他们自会去向皇甫家的帐房讨。”
她这才恍然。“原来如此。”这就是大户人家的作法,果然方便,以后带着他上街只要记帐就行,她在心里记住了。
“这个~皇甫公子~”子为他跟自己斟了茶,状似随意地道。“关于我们早上谈的事,不知道你~”
“哪一件?”他喝了口茶,脸色除了平静,还是只有平静。
“就是在你家住上三个月嘛!”她很紧张哩!弄砸花解语的事就算了,毕竟她小奸小恶惯了,答应别人的事又怎样,反正她做不来大小姐。但是,一想到要让这美男子留下不好的印象,她就觉得很不舒服,拚命的想要解释什么。
“妳该知道我是不打算成亲的。”皇甫缁衣沉默半晌,徐缓低语。“就算妳住在皇甫家,也改变不了事实。”
“是~这样啊~”
她好想问为什么,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一个贵公子看破红尘,一心只想出家呢?
“我自幼内向,不喜欢出门,后来又因为家中变故,与我娘亲远避江南,在那段日子里,我亲身经历了许多无奈与痛苦,也就因为这样,更感到佛法的慈悲与浩瀚,决心遁入空门,以身事佛。”
话方落,就见她的笑脸彻底的变形。他看了,先是忍着,后来实在看不下去了,不禁微恼。“妳那是什么表情?有话就说啊!”恁谁见到她,再好的修养也全给破坏了。
“是你要听的,那我就不客气了。”子哼了声,道:“拜托,你是感情脆弱,还是受不起打击啊?就因为这种微不足道的事情要出家?那境遇比你更惨的人该怎么办?不就都活不下去了吗?”
“……也不全因为这样。”他一愣。
“再说,别人看不起你,你不会反击回去吗?亏你还是个男人!别这么懦弱,行吗?何况连你这种长相、这种身分,都会面对无奈和痛苦,那你把街上那些比你更不幸的人摆到哪里去了。”
骂到最后,子有些渴了,拿起茶杯仰头一灌,继续道:“念经打坐是很好,不过,也只有你这种家世的人才做得起啊!你以为大家每天都是怎么过日子的,光念经就能填饱肚子吗?大少爷。”
真是够了!或许她不明白他对佛法的坚持,不过要说到无奈,她懂得可比他多了,而且,富裕的人不懂真正生活困难的人是怎么过日子的,所以,根本没资格断言何谓人生的困苦。
皇甫缁衣抬眸,瞧着她生气勃勃的小脸。
他不懂,只怕没人比他更能体会世态炎凉之苦了。
寄人篱下的苦、被人讪笑的苦,他不是悲观的忘不掉,而是,记忆中依然印象深刻。
细思她话里不自觉透露出来的玄机……他心中泛起一阵异样的感觉。
“念佛能让我心情平静,也不全为遁世逃避。”想了想,觉得似乎没必要跟她解释这么多。“好了,别再说了。妳还吃不吃?”
吃。当然要吃,免得被他气死,还得当个饿死鬼。
泄愤似的戳着桌上的狮子头,眼角余光却注意到他根本连筷子都没动。
“你不吃?”
“我吃素。”他淡然的道。
“吃素?不会吧!你吃素?”她讶异道。那不是只有老人家或尼姑、和尚才做的事吗?
“有那么惊讶吗?”瞧她这是什么表情!唉!怎么一碰到她,他的情绪就激动得特别厉害。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我决定要出家开始。”
“哦!你真的不吃?”她的眉毛挑得高高的,光吃草有什么乐趣?
“不吃。”
她实在很难想象,夹起一箸香滑、软女敕的糖醋鱼,在他面前晃阿晃的。“真的不吃吗?很好吃哟!你试试看就知道了,真的是难得的山珍海味哟!如果你不吃的话,人生岂不是太没乐趣了。”
“阿弥陀佛,妳不要再玩了,我是坚决不吃的。”他因她这孩子气的动作而淡淡的勾起唇角。
“真不吃?好香耶!你怎么忍得住呀?”要她不吃肉?她摇摇头,作梦还比较快。
“阿弥陀佛。”
“算了,”她在他面前又晃了下筷子。“不也有人说,佛在心中坐,酒肉穿肠过?”人家都可以吃肉,他还在坚持啥。
“那是世人自欺欺人之举。”他又宣了一个佛号,一脸清圣模样。
她没辙了,耸耸肩,将已经半凉的鱼肉送进嘴里。难搞的男人,怪癖一大堆。
待他们走出客栈,已是掌灯时分,天色完全暗下来。
皇甫缁衣走在她前头,宽大的衣衫随风轻摆,又让子看傻了眼。
可惜,当真可惜啊!这样好相貌的人居然要去当和尚,唉~~
“妳在叹气?”皇甫缁衣不满的回头。饭也吃了,街也陪她逛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唉!”子又是幽幽一叹。“你不懂啦!就像眼看一块上好的美玉就要掉进一条臭沟渠里。”瞅着他不解的美眸,又是一叹作结。“反正你不懂啦!”
口口声声他不懂,让他的心情实在很糟。“妳不说我当然不懂,真是莫名其妙。”
“我说,如果你哪天决定不当和尚了……”
就在他们转过街角时,不远处传来马蹄声,附近的小摊贩才正要开始收拾,准备回家,听到这急促的马蹄声,不禁停下手边的事,吓得不敢动作。
“咦?发生什么事了?”子回头道。
“一匹马冲过来了。”有人叫道。
“哈?”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这样骑马很危险耶!
“不只一匹,还有好几匹。”有人突地大吼。
皇甫缁衣直觉地将子拉到身后,避在一旁。
“咦?”瞧不出在他文弱的外表下,还挺有风度的嘛!
不多久,马蹄翻飞处,扬起一阵沙尘,待尘埃落定后,这群人竟然来到他们面前。
子抬头一看,竟是一群黑衣蒙面人,心里突然想起,他们的打扮也和皇甫缁衣差不到哪儿去嘛!全是黑衣。
“你就是皇甫四少?”为首的黑衣人问。
“我是。”
于戳了戳他的后背。“你的仇家?”
“不是。”他没回头。
又戳了戳。“那为什么人家会冲着你来?”
“不知道。”他也想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