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冷笑着投去一个鄙夷的眼神:“哼,你少在我面前装作楚楚可怜的模样,我不像二哥那么好骗,被你三言两语哄得团团转。”
不可能,无欢兀自咀嚼内心的震憾,不可能的,但师父为什么从不和她说明来历?又为什么会这么巧就从京口把她带了出来?为什么一向严肃的她提到明骥都会眉开眼笑,仿佛已经落入她的圈套一般?为什么?这一切难道真是一个设计好的圈套,只等明骥一掉进这圈套,师父便能置他于死地?
无欢猛然想起明骥曾告诉过自己,皇上对他已不再恩宠,而且还对他大有疑心,这一切和包庇嫌犯大有干系,所有的箭头都指向了自己。难道真如明珠所说,这是师父设计的绝妙好计?
明珠望着她怔忡不已、渐渐失去血色的脸,心头一阵忐忑不安,但她仍硬起心肠来:“喂,我哥心肠好,不忍心送你进大牢。识相的,你就快离开他身边,不要把他弄得身败名裂,算我求你。”
对,找师父去!不管她是不是真设下了这圈套,找到她或许可以救明骥,找她去!无欢甚至没有听到明珠说些什么,跌跌撞撞地冲出了这间与明骥共处七个甜蜜日子的房子。
我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明珠凝视着她失神狂奔的背影,不停地问着自己,平常她绝不是这样的人,为什么对她没有半点同情心呢?明珠摇了摇头,不解地坐在桌旁,不经意地看到了明骥留下的那张纸,上面写着:
小怜:
为婉绮一事再进皇宫,很快即回。等我回来,切勿离开,爱甚。
骥留
二哥,我做错了吗?明珠心里惶恐不安了。
§§§
御花园里,顺治倚在湖边凉亭的柱子上,拿根木棍逗弄着架上的鹦鹉,一边冷冷地说:“明骥,距离一个月的期限不到五天啦,你为朕准备了哪个人头?是那刺客的,还是你自己的啊?”
“皇上,微臣今日来不是为了刺客一案,而是有一个请求,还请皇上恩准。”明骥依旧用那不卑不亢的态度侃侃进言,“臣请求皇上收回那道御赐穆亲王幺女婉绮格格和褚向霖完婚的旨意。”
顺治冷冷地望着他:“你现在是越来越大胆了,竟敢公然要朕收回成命。刺客一事都还没个了结,你还想让朕如何恩准你呢?”
“皇上,褚王爷素来行为不端,贪花。臣怕表妹婉绮会受到委屈,何况她年纪甚幼,不宜太早谈论婚事。”明骥见不远处有一小船慢慢划来,上面乘坐的绝世美人正是皇上近来思宠的董鄂妃,他忙禀奏:“臣不敢欺瞒皇上,臣表妹婉绮确是喜欢上了别人,她誓死不嫁褚向霖,扬言今生若不能和心爱的人相结合,还不如死了算啦。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就是选一个心爱的夫婿,而婉绮素来甚有主见,就连终身大事,她都已自己选好了。”
顺治还来不及说话,董鄂妃便轻轻柔柔地开口了:“哦!好有个性的小泵娘啊!”
明骥忙躬身行礼:“御前侍卫统领明骥参见董娘娘。”
“免礼,你说的那小泵娘当真不要皇上为她指定的亲事,而宁可自己去选一个?”
“是,她正是臣的表妹穆亲王的幺女婉绮格格。”
董鄂妃转身向顺治撒娇着:“皇上,您看这事咱们该怎么办?是成全那勇气可嘉的小泵娘呢?还是皇命难违,逼她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呢?”
顺治宠爱地搂着她的纤腰,笑嘻嘻地说:“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臣妾不敢,”董鄂妃微挣开他的手,盈盈下拜,风情万种地睨了顺治一眼,“不过女人最大的愿望是得选一个自己心爱的丈夫,硬要通女子嫁给不爱的人是件很痛苦的事,皇上您说是吗?”
顺治哈哈大笑:“好吧,你既然为那小泵娘求情,朕岂敢拂你的意?只要你高兴就好。”
“臣妾叩谢皇上。”董鄂妃又再盈盈下拜,这回她笑吟吟主动依偎进顺治怀里,纤纤玉手为他剥了一个荔枝,亲手喂进他嘴里。
明骥见大功告成,岂有不告辞之理,难道还继续留着看他们打情骂俏不成?!于是,他躬身行礼,准备告退了。
‘微臣叩谢皇上隆恩,叩谢娘娘玉成好事。微臣这就告退了。”
“且慢,改天宣那小泵娘进宫来,我想见见这勇气十足的奇女子。”说话的正是那娇柔动人的董鄂妃。
“喳。”
顺治则满怀不悦地说:“明骥,朕最讨厌人家威胁,也最讨厌收回成命,而你近来的表现让朕越来越不满意,偏偏这两项忌讳你都有份。朕不想再见到了你,五日后,你给朕准备好刺客的人头,若是拿不到的话,你准备你自己的吧!”
“喳。”事已至此,夫复何言?明骥快速离开御花园,隐隐约约还听到董鄂妃的笑声从湖面上传来,但他已无心聆赏了。
第九章
当明骥知道明珠把无欢激走后,竟再也按捺不住心头沉重的压力和死亡的阴影,当着所有家人的面前,高声咆哮着:“天啊,明珠,我从来没想到你竟然是那么自私、肤浅,而不知同情为何物的女孩。你知不知道你的一番话,就可以把我和小怜打人万劫不复的地狱中去?我和她没有多少时间好活了!不到五天,不到五天我和她就要死啦,连最后一点相依相偎的时间你都忍心剥夺吗?”
明珠从没想过向来疼爱自己的哥哥竞对她发这么大的火,她泪眼汪汪备感委屈地哭了起来。
鄂比泰看不过去,出声斥责:“明骥,你是怎么了?为了一个女人值得这样骂你妹妹吗?什么叫没有多久好活了?我和你额娘都还在呢!讲话也不知忌讳。那女人走了就算了,省得我们为她心烦。”
明骥难忍心头的狂怒与激愤,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阿玛,额娘,恕孩儿不孝,恐怕无法再承欢膝下了。皇上下令一个月内若是无法捉到那刺客,就把孩儿和小怜双双问斩,现在距离最后期限不到五天了。”
“怎么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们呢?”鄂比泰震惊不已,跌坐到椅子上,脑中一片昏眩。明骥忙上前扶住他。
“阿玛,我也不想弄到这种地步啊,可是那刺客就好像突然失去踪影一样,找遍了整个京城也找不到她的人。我连她到底是不是绿柔格格也不敢确定。”
“是她,一定是她,我就知道她一定要害得我们家破人亡才肯罢手。”敏慈突然挣开了明珠和婉绮的扶持,颤抖地走向他们父子,“鄂比泰,我们连夜进宫去求皇太后,她会帮我们的,好歹你也算是皇上的亲叔叔,他不能这样对待我们的儿子。”
鄂比泰皱眉望着心力交瘁的妻子,再望着飘逸英俊的儿子,他的脸又白又青地抽搐着。
“天啊,上一代的恩怨就在上一代解决吧,我绝不会让我的儿子替我承受罪过。敏慈,你放心吧,绿柔要找的人是我,她迟早会现身的,到那时候,新仇旧怨我们再一笔笔跟她算,我不会再对她心软了。”他凄厉而坚决地咬着牙,这种神情反倒教人既安全又放心,好像所有的事都有了他挡着一般。
婉绮挑着犹在低泣的明珠,悄悄地退出房外:“你是怎么啦?惹出这么大的祸,现在要到哪儿去把无欢找回来呢?表哥对她是什么情形,你最清楚不过了,怎么还会怀疑她要害表哥呢?”
“我一时急昏了头,想也没想就说出来了嘛!”明珠为了这件事已被骂了好几遍,现在听她也这么说,小嘴一扁又要哭出来了,“婉绮,你看无欢会不会躲了起来,让二哥被问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