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量一量,爱有多深?
欧阳青
明末清初,动乱的时代,苦闷的中国人。漫长的五千年岁月中,中国人总是快乐的时候少,忧苦的日子多,所以养成了中国人乐天知命、惜福惜缘的特性。
我常在想,自己前世一定是失落在中国某一朝代的古代人,每每见到电视剧中出现古装人物就会兴奋不已,幻想自己就是剧中主角;最爱那种衣袖飘飘、我欲乘风而去的浪漫;最爱那种刀光剑影、霞光纵横的侠客义士。
“豪气干云天,哪怕世道人心险,恩恩怨怨化飞烟,谈笑中江湖,云破天开续前缘,结庐山中共缠绵。”
爱情不分古今,不论贵贱,不计贫富,只要因缘成熟了,任何时候都可能在你我眼前轰轰烈烈上演。谁规定刻骨铭心的爱恋只能发生在门当户对、歌舞升平的金童玉女身上呢?
我绝对相信“一生只爱一回”!见多了时下“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只强调过程、不管结果的短暂爱情后,我更肯定了感情的纯净与彼此相属,惟有真正彼此相属的两人才是最幸福的。
恋爱中的人究竟会为对方做到何种程度的牺牲?若只追求短暂如流星般、只摧璨在那一刹那的感情,那牺牲必然是有限的。诚如书中的男主角明骥贝勒,他能为无欢牺牲一切,功名、权势、财富、地位,甚至亲人,这才是爱至深处无怨尤啊!
恋爱中的你,做得到吗?容我轻声地问一问,正在恋爱的你,会为心上人做到何种程度的牺牲呢?
楔子
清顺治三年扬州城
扬州城门紧闭,城内人心惶惶。
“鞑子兵快来啦!大家快回家去闩紧门闩,别再出来了!”城内“宾来客栈”的伙计小四,拿着锣四处敲打嚷嚷着。
“宾来客栈”钱老板只来得及拉着他问了一句:“怎么来得那么快?不是说还远在百里之外吗?”
“可不是吗?昨儿个夜里鞑子兵悄悄拔营,今儿早上已经移到城外二十里处了!城头上各位军爷们正严阵以待呢!我堂兄阿武说,史阁部已经有三个晚上未曾合眼睡觉了。”小四边跑边回头,话未说完,人已经跑进东大街奔走相告了。
隋炀帝开凿运河后,扬州城处运河之中,为苏浙漕运必经之地,经历数代富商大贾的聚居,此刻的扬州已是富甲天下、人口众多,城内的繁华富丽并不亚于京城。但这些日子以来,清兵大肆南下,攻城的危机弥漫在百姓心头,就连平日笙歌达旦的瘦西湖畔歌楼舞榭,近来也是生意清淡、门可罗雀。
扬州城上官兵们手执枪盾,小心戒慎地望着城外二十里处的鞑子军营。绵延了好几十里的鞑子军营声势浩大,光是迎风招展的大旗就有上百面,这回他们是铁了心要来攻城的。
此时,城头上出现了一位身着军服、威风凛然、眉眼之间又极富文人气息的武官。守军将领上前躬身行礼:“史阁部,鞑子兵目前还没有动静,看来今天是安全的了。”
那被称为史阁部的,正是明朝末年忠心守城护国的史可法。明朝崇祯皇帝在煤山自尽殉国后,北边江山已被满清占去,但江南却因为扬州城守得紧,清兵屡攻不下,故这次清摄政王多尔衮,偕同满清第一大勇士鳌拜亲自攻城来了。
史可法轻捻青须,拢紧了两道浓眉,那斯文俊秀的脸庞满是忧郁的神情:“他们在城外扎营就是要向我们示威,等我们士气低落、人心涣散的时候,就准备要一举攻城了!”
那将领双眉扬起,一拍胸膛:“阁部放心吧!弟兄们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个个都是奋勇备战,打起精神来守城!这一回城要是破了,大家一块去见阎王吧!”
史可法见他英气勃勃,笑了笑以示赞许,但忧郁的神情丝毫未减。
“鞑子兵派了十万大兵来攻城,这回是否能像以往几次那样顺利击退来军,实在要看上苍护不护佑我大明了。城破,我们一死而已,但大明最后的一片江山可就不保了。”
那将领嘿了一声:“阁部,你看这次咱们守不守得住?”
史可法沉默了许久,才开了口:“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倏地,远方的鞑子军营发生了变化,那将领瞪大了眼失控得惊呼:“鞑子兵要攻城了!”
史可法心中一惊,凝神望去,远方烟尘滚滚,马声哒哒,鞑子兵高举帅字大旗直冲而来。天边山头红日将尽,余晖将大地染得一片血红;鞑子兵狰狞的面孔、闪亮的刀锋此刻在他的眼里看来全是一片殷红,就在这扬州城上展开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兵戎死战——满汉决斗。
不久,清兵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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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雅肃静的韦家庄,在昏黄余晖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的诡谲与不安,原本充塞在高楼庭阁、秀丽花园的吟诵诗词声、下人低语干活的笑闹声,此时全不复闻,只感到一阵山雨欲来前的无语静默。
突然间,一个急促高亢的声音如裂帛般的破坏了这片宁静。
“老爷,夫人,不好啦!鞑子兵人城来啦,老爷!”一个家仆扮相的年轻人边跑边喊地穿过重重庭院楼阁,气喘吁吁地冲进大厅。
韦家庄上上下下、老老小小三十余口人,全都神色惊惶地聚在一起,听到这骇人的消息,都不知如何是好,望着庄主韦志华,等他下决定。
韦志华搂紧了怀中最疼爱的小女儿,沉着地问:“怎么会这样?鞑子兵怎么来得那么快?史阁部呢?韦福,你快说说城里的情形到底怎样了?”
那名唤韦福的年轻人喘了一口气:“鞑子兵在傍晚时候攻城,城头上的守军抵挡不住,不到一个时辰,城门就大开了,史阁部殉国而亡!现在鞑子兵正在大肆屠杀百姓,城内有好几处都起火啦!老爷,我们快逃吧,再迟就来不及了。”
韦志华倒吸了一口气,咬咬牙恨恨地说:“鞑子兵如此可恨,我们跟他们拼了!”
韦夫人闻言心中大恸,垂着泪说:“相公,你不顾念我们,可也要看在孩子的份上,保住性命吧!”她两个儿子已在与清兵交战时阵亡了,她如今只想好好守着这一双小儿女,别无他求,没想到清兵还是来了。
韦志华心中一软,望着怀中红女敕女敕的苹果脸蛋,柔声地问:“小怜,你怕不怕?”
小怜是一个七岁大的女孩,绑着两条乌黑的发辫,是个颇为漂亮的小泵娘。她不知愁为何物,柔女敕的童音扬起:“爹爹在,小怜不怕。”
韦志华叹了一声:“小怜真乖!来,跟着爹爹。汉阳你也过来,我们往南方走吧!”他抱起小怜,拉过一个十二三岁的大男孩,准备出城了。
韦福跟在一旁背着包袱,急急忙忙地说:“老爷,只剩下东门还没有鞑子兵守着,我们往那儿走吧!”
可是来不及了,他们一打开大门,清兵就如同洪水一般涌入,见人就杀,妻妾仆奴顿时死成一片。韦志华见情势危急,匆忙之间将两个孩子推进了芍药花丛。扬州芍药冠绝天下,韦家庄的花更是枝叶繁茂,疏落有致,那两个孩子身形尚小,躲在花丛间一时也看不出来。
韦志华只来得及低声叮咛了一句:“汉阳,照顾小怜。”俯身吻了吻那两个钟爱的孩子,便转身迎向鞑子兵了。
小怜浑身战栗地望着爹爹被鞑子兵的刀砍得身首异处,她慌得大叫,却马上被哥哥的手捂住了小嘴。她可以感到小扮哥的手也是冰凉且颤抖着的。她疯狂的泪奔流在小扮哥的手上,死命地盯着眼前犹如噩梦般的情景——爹爹、娘、嬷嬷、杏姑、韦婶婶,每个人都被恶魔似的鞑子兵砍得身首异处,血溅在她往常好戏游玩的庭院!她小小的心灵第一次感到了死亡的残忍,她也开始尝到了恨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