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声断喝:“把罗伦佐找来!”
约翰吓得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喊:“里奥少爷回来了!快去通知大管家!”
我回过头去,阴沉着脸问:“赛蒙呢?我们那位大艺术家呢?”仆人们面面相觑,一个胆大些的女人回答:“他在自己的房里,先生。”不等她说完,我大踏步向主宅走去。
我推开了屋门,赛蒙回过头来,看见我出现在门口,他似乎并不惊讶,他默默望着我,缓缓地站起了身。
“你好啊,赛蒙!”我冷冷地说,“我是不是应该恭喜你?你完成了一项多么伟大的事业!”
他依旧不说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复仇的快意,也没有恐惧害怕,他的神色近乎木然,他注视着我,眼睛的焦距却仿佛对着某个遥远的地方,仿佛我的存在对他无关紧要。他的挑衅使我更加怒不可遏,我大步走上去,一把揪住他的衣襟。
“很伟大?很聪明?是不是?”
我一拳揍在他的脸上,用力如此之猛,他踉跄了一下,摔倒在地。我上前一步,揪住他的头发,迫使他的头仰起,他的嘴角已经流血了,我打量着这张脸,没错,很端正俊秀的一张脸,足以勾引女人!我把他拉起来,他刚站稳,我狠狠一拳击在他小肮上,他低哼一声,弯下了腰。
罗伦佐和他的手下出现在门口,看到这个混乱场面,他们很吃惊。
“罗伦佐,”我说,“带绳子没有?把我们这位艺术家捆起来,押到刑台去。”罗伦佐的两个手下走过来,用一根皮带把赛蒙的双手反剪在背后。自始至终,赛蒙一言不发,没做无谓的反抗,甚至,他没有任何自卫,可能他早就清楚自己的下场。他低垂着头,不看周围的任何人。
刑台位于庄园的后门,正对着种植园,惩罚黑奴是常有的事,通常由监工们施行,但这次与众不同,当反绑双手的赛蒙被推上来,周围发出一片惊愕的喧哗,人们张大了嘴,似乎难以置信。打手也有些晕头转向,开始的几鞭子绵软无力,让我大为恼火,我夺过鞭子,亲自施刑。第一鞭上去,赛蒙就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呼,以后每一鞭子都在他的白衬衫上划出一道新的血痕,衬衫很快被抽得粉碎,他开头还努力克制着自己,很快他的呼喊变得高亢,然后嘶哑,最后变成低低的申吟,此时他赤果的前胸后背已是血肉模糊。打手早就从我的手中接过了鞭子,在罗伦佐狂呼乱喊的督促下,抖擞着精神地用刑,最后连打手都疲倦了。刑架旁原本寂静无声,渐渐的,人群里传来低低的啜泣声,我气恼地回过头去,寻找声音的来源。
一个白色影子撞进了我的怀里,那个人抓住我,死死地来回摇晃着,“你在干什么,里奥?你回去就是为了这个?为了折磨他?”
那个美妙声音的主人,我在梦里也不会忘记!梅丽莎!她的脸涨得通红,激动得像只愤怒的母狮子,恨不得一口把我咬死,“你卑鄙!里奥,我从来不知道你这么卑鄙!”她的眼睛里燃烧着鄙视的怒火,仿佛已认定我是世界上最无耻的人。
我感到血一下子涌到头上,我知道她误会了我,她认为我在嫉妒,因为嫉妒而报复!
“梅丽莎,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你一定听到了什么传闻,对不对?你折磨他,你恨他,因为你嫉妒!嫉妒使你失去了理智和人性!”
认识她以来,我从没见过她如此激烈的情感表露,她是怎样爱着那个男人!那个该死的男人用什么欺骗手段,得到了她如此的信任?强烈的愤怒、痛苦和受辱的感觉使我的内心绞痛,我用力把她拖离人群,一路拖到没人的僻静处,“你真的那么在乎他?你还爱着他?”
她对着我喊:“对,我爱他!就像讨厌你一样爱他!我讨厌你,因为你卑鄙,你无耻!”
我感到头脑嗡嗡作响,整个人都在发抖,我最爱的姑娘,竟然会有一天对我喊出这么一番残酷无情的话!我完全失去了理智的控制,涨红了脸地大嚷着,对她嚷出我原本死也不想告诉她的真相,我不记得我具体说了什么,只看见眼前那张可爱的脸由红润慢慢变得苍白,她瞪大了眼睛,嘴唇翕动着,手里紧紧抓着我扔给他的信。
她缓缓地转过身,走了。
我顿时醒了,上前拦住她,“梅丽莎,你要去哪里?”
她的眼睛里滚动着泪水,微微一笑,“我想找个安静的地方。”
我从没见过如此温柔而凄凉的微笑!这一瞬间,我真恨不得我是个瞎子!我闭上眼睛,只觉得喉头作哽,眼睛湿润。
等我睁开眼睛,她已经走远了。我回过神来,绝对不能让她一个人乱走!我远远地跟着她,她似乎漫无目标地走着,身体摇摇晃晃,最后来到了一个湖畔。
她跌坐在地上,靠着一块石头,久久不动,远远望去,那个白色的身影温柔而无力。她趴了很久,太阳已经渐渐下山,周围变得越来越冷,晚归的水鸟鸣叫着掠过湖面,她才慢慢抬起头,似乎很诧异自己身在何处。
我悄悄走过去,坐在她身边的石上,她没有什么反应,低下头,她开始看信。
我想去夺信,“梅丽莎,别看!”我恳求地说。
她不理我,侧转了身子继续看信,她静静地看了两遍,把信折起来,还给我,脸上毫无表情。
我把她搂在了怀里,用颤抖的手抚模着她的长发,低低地、痛苦地说:“都怪我不好,我没保护好你。”
我把梅丽莎送回了云雀山庄,把她交到保姆特蕾莎手里,我和马尔斯坐在客厅里,抽着烟,相对无言。许久,马尔斯叹了口气:“我早料到会出事。梅丽莎太任性了,祖父生前就很担心她。”
我说:“不怪梅丽莎,那个人——是个魔鬼,我早就提醒过你们。不过,这次我会亲自把这个魔鬼送回地狱。”
马尔斯拿过海伦娜的信,一边看,他的手一边不住地抖,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惨白得像鬼,看完信,他抬起头,抹了一把汗,仿佛快要虚月兑了。他像个毫无生气的塑像一样,呆呆坐着,如果我不打破沉默,也许他会永远坐下去。
“好了,”我不耐烦地、粗暴地说,“我知道事情很糟,海伦娜的事比梅丽莎更糟糕,这些女人都不长脑子。可你也不要那副六神无主的神态,就像世界末日已经来临了。”
“我没想到海伦娜会那么傻……”他喃喃地说,“这下她和安东尼全完了。”
“你还能指望怎么样?”我生气地说,“难道她带着一个没出世的孩子嫁给安东尼?恐怕我和安东尼的交情也就此完结,他这人很古板,是个道德家。”
马尔斯把头埋进手掌里,人发着抖。
我跳了起来,“我要走了!原来想得到你的支持,可没想到你比我还情绪化,你的冷静和理智到哪里去了?你只需管好梅丽莎,海伦娜的事情我来负责。”
马尔斯依旧不说话,只是不断地摇头。
海伦娜情况似乎倒比梅丽莎好些,至少,她还能保持着表面上的平静,但是她的脸色如灰,暴露出她内心的痛苦。我们见面,只是紧紧地握住对方的手,谁也没有说话。
很久,海伦娜才打破了平静,“都怪我,里奥,我把事情闹得一团糟。”
“我没照顾好你,海伦娜。”我低声说,“我离开家太久了。”